林氏作為武安伯府的宗婦,這些年的日子其實也是很不好過。
她的父親原是都轉運鹽使司裡的都轉運使,大小也是個從三品的官兒,且這還是個肥差,誰不豔羨的?想當年她嫁給了葉家大爺葉賢錦的時候,那也是有個八十八抬嫁妝的。只是其後她父親就因著貪墨被人告發了,抄沒了整個家產不說,父親還入了獄。隨後雖經多方打點,父親終於出了獄,但整個家業都是沒有了,也就唯有來她這裡哭窮了。
她又能怎麼辦呢?恆不能有眼看著自個的老子娘餓死的理。說不得也就只能偷偷的將自己的嫁妝給變賣了,接濟家裡。
但老話兒說的好,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她的老子娘並著幾個兄弟原都是個花錢散漫的主兒,過慣了好日子的,她接濟的那些銀子,沒多長時日就被他們給揮霍一空了,然後就又來林氏這裡哭窮來了。
林氏自然是惱怒了。可看著一把年紀的老子娘那樣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她也不能真的狠下心來不管吧?於是這麼些年下來,她的那些嫁妝也就都變賣的差不多了。有不夠的地方,也只能趁著自己掌家的便利,悄悄的挪用了一部分武安伯府的銀錢出來貼補給孃家。
可這樣的事,隨後不曉得是誰告發到蔣氏那裡去了,蔣氏當時惱的差些兒就要讓自己的大兒子葉賢錦休了她。但當時林氏的長女葉明雲已經和寧遠侯府訂了親,不日就要行大禮的,若是這當會葉賢錦休棄了她的母親,寧遠侯府會怎麼想?那葉明雲必然是要落人話柄的,這樣她往後在寧遠侯府裡的日子肯定會不好過。是以為著葉明雲著想,最後蔣氏也就只得勉強留下了林氏。後來因著林氏的次女葉明珠在京城的貴女圈中漸漸的聲名鵲起,為著葉明珠往後的親事著想,蔣氏便只能一直容忍著林氏到了現在。
可自那時候開始,雖然因著林氏宗婦的身份,蔣氏不好擼了她掌家的權利,可到底還是心中不信任她,也是不喜她。並命著林氏每月都要將這武安伯府的出入銀錢冊子交由她來檢視,也是防著林氏再拿了武安伯府的銀錢去貼補自己孃家的意思。
而因著林氏這麼些年只生了兩個女兒的緣故,她的丈夫葉賢錦早就是心中對她有怨言的了。這當會又出了這樣一檔子拿夫家的錢貼補孃家的事,夫妻兩個人大吵了一家,隨後他們之間那原就微薄的情分也就走到頭了。不過是因著葉明雲在後面給林氏撐腰子的緣故,所以葉賢錦這才容得她一直坐了自己正室夫人的位置罷了。但到底還是再也不進她的房門了,且縱然是平日裡見了,葉賢錦也是話都懶得對林氏多說一句的。
可想而知蔣氏這些年過的有憋屈了。原本是一張圓潤的鵝蛋臉,現下硬生生的熬的雙頰都瘦的凹陷了進去。
且人都是有這樣的一個心理,自己過的差了,也就見不得旁人過的好。現下林氏見著薛氏子女都有,丈夫只守著她一個人,這麼些年又在外地過著頭上沒有公婆約束的日子,她如何會不嫉妒?更何況二房這一家子猛然的回來了,上至葉賢嘉薛氏並著葉明齊、葉明月四人,下至伺候他們四人的丫鬟僕婦,又要多添出多少嚼用並著月例銀子出來?雖說這都是公中的錢,輪不到她來出,可武安伯府早就只是個花架子了,也就外頭好看罷了。這些年她雖然是落了個掌家的名聲,可內裡也是捉襟見肘,拆了東牆補西牆,極是費力的。可末了到每個月的月底她拿了出入銀錢冊子去給蔣氏看的時候,蔣氏還要埋怨她不會管家,所以每個月這才花了這樣多的銀錢出去。而現下猛然的多了二房這麼多人,每個月又要多花多少銀錢出去?到時蔣氏不是要更埋怨她不會管家了?所以她心裡如何會覺得自在。
而既然她覺得自己不自在了,那就沒道理讓旁人覺得自在的理。是以雖是一屋子的人都在和樂融融的說著話兒,林氏倒偏要提起了先前翠柳在外面罵小丫鬟的那一番話來。
若是林氏不提這話,翠柳的那事也就那樣揭過去了,可現下她一提,蔣氏順著她的話一想,剛剛有了絲笑意的面上便立時又沉了下來。
是呢,明著是翠柳在罵她身旁的小丫鬟,暗裡卻不是薛氏等人在向她表達不滿?
於是蔣氏便冷著一張臉,只問著:“方才是誰在外面罵了我身旁的丫鬟?”
翠柳忙從後面的一眾丫鬟裡越眾走了出來,對著蔣氏屈膝行了個禮,垂頭說著:“老太太,是奴婢方才多嘴了。”
蔣氏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隨後便寒聲的說著:“想來是我老婆子不中用了,竟是由得你這樣的一個小丫鬟來欺負我的身邊人來了?還不快拉了下去,掌嘴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