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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說穿了,他只不過想同對方說上幾句,若相談歡暢,沒準兒能套出些什麼。例如──

人家姓啥名啥?

家住何處?

離此地遠否?

又例如,今年貴庚?

生肖屬啥兒?

可曾與人婚配?

再例如,為何好好的姑娘家不當,偏要束髮帶冠,扮作少年書生?

那五官、那身段,有時流露出來的女兒家姿態,除非瞎了雙眼,才會瞧不出這些天大的破綻。

被那黝黑大漢瞧得心跳如鼓,兼之一圈圈裹住胸房的布條纏得人氣息好不順暢,辛守餘儘管努力地深呼吸,仍覺頭持續犯暈,膚頰帶著燒意。

她應是病了,從昨晚喉頭就覺疼痛,忽冷忽熱的,但絕不能停下好好休息,一旦在同一地方停留太久,就越容易曝露行蹤。

緊握雙手,指甲在柔潤手心裡捺出紅痕,藉著疼痛,她努力讓神智清醒。

適才趕到岸邊渡頭,若不是其餘的擺渡人家皆已歇息,僅剩此船過河,她也不會大膽地拉著妹妹上這黝黑大漢的船。

原以為他就是一名岸邊的擺渡人,單純得很,可在聽過他與船首那位老丈的對話後,這才明白,他同她一般,亦要渡過河去。

過河,趕在天黑前入城,她心中如此打算,而船上的幾人想必也與她同樣心思,這說明了,待會兒到對岸下船後,那黑漢子仍會與她們同行一小段路,除非他想夜宿郊野。

說不上是何因由,他目光雖正派神俊,卻教她心慌心悸,總覺他有意無意地將注意力放在她們姐妹身上。

然而,她目前最不需要的便是旁人的注目。

從京城而來,一路上顛險難計,若非低調行事,她們姐妹倆如何能活命至今?就快到了,這兩個多月來,帶著倚安不斷的趕路、躲藏,沒一夜好眠,她真的是累了──

“守餘──有人跟咱們說話。”她身後探出半張粉臉,軟嗓猶帶稚音。“你穿得好單薄,不冷嗎?”最後這一句是直接衝著船尾的黑漢子發問。

“倚安,別出聲。”辛守餘微怔,隨即輕聲斥喝,肩膀往左移動,試著要阻擋妹妹的視線。

黑漢子挑了挑眉,不動聲色地和公子爺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跟著,聽那稚氣未除的軟嗓困惑回道:

“為什麼別出聲?守餘,有人跟咱們說話,咱們若不跟他們說說話,是不是不對?阿爹說過,這叫作──叫作禮尚往來,是不是?有人送你一份禮,你好開心、好快活,也得記得準備一份禮回送給那人,讓他也好開心、好快活,守餘,我說的對不對?我沒有記錯,阿爹教過我這個成語,我會寫這四個字,我會寫喔,守餘──”

“對,你沒有記錯,倚安好用心,阿爹教過的東西,你全都牢牢記住了。”辛守餘低聲安撫。

“守餘,你抓痛我了。”

“啊~~”聞言,辛守餘忙放鬆手勁,見妹妹細腕上已捺出紅痕,心不禁一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心緒繃得太緊,怕自個兒沒能耐護她周全。

“不打緊的,其實也不是真的很痛,守餘,你別不開心。”

“嗯──”她試著微笑,“我沒有不開心。”

“呵呵~~那很好啊,守餘,我喜歡你開心,守餘開心,倚安也開心──守餘,剛才跟咱們說話的那位大哥,他是好心腸的人,倚安知道,守餘也知道。阿爹教過的,倚安記得很牢。”

他是好心腸的人嗎?辛守餘微微怔忡,一絲苦在喉間泛開。以往,她會相信阿爹所教過的那些,若非遭逢劇變,多所經歷,她或者能相信──

此時,船尾上的壯碩黑漢忽地發出朗笑,瞬間吸引眾人目光。

“這位小小兄弟很夠意思,咱們素昧平生,今日初次相見,你就送了年某這好大的面子,教我還真有些受不起。”

腦中有短暫空白,辛守餘眨動霧眸,一會兒才領略了黑漢子的話。

年某?他姓年?

暗覺訝然,她下意識摀住襟口,那懷裡藏有一物,是阿爹奉召入宮前交到她手裡,要她帶著倚安連夜離開,往武漢尋一位年姓小友。

他和擺渡為生的老丈甚是相熟,想必已在武漢一帶居住多時,恰又姓年,可不可能也識得阿爹口中的那位年姓友人?

她心裡猶豫,不知該不該向他打聽,分神之際可管不太住妹妹了,沒來得及出聲制止,辛倚安又探出粉嫩小臉,明眸對住黑漢子,坦率且好奇地問:

“你是在同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