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任氏與梁思宗一直為梁氏的失蹤感到愧疚。
二十年前,他們久等不見梁氏歸家,又不敢輕易給冀州寫信,直至十年前聽說朝廷赦免鄭國公梁家一族的罪,這才寫信問冀州任家。誰知任家才知梁氏在十年給外祖母拜壽途中失蹤的事。
冀州與德州,相隔亦不過六七百里之遙,因梁思宗住在一個偏遠小鎮上,路途又遠三十多里。
沈三爹帶著沈杉很自覺地去了正院的廚房裡打水、燒開水,讓沈樺去地窖取了果子等物,洗淨擺上。
進入沈宅大門,看到裡頭建了三座院落,只是因少了花木,顯得落漠了些,正院的院子裡還有一股木屑味道,擺著一些木匠工具。
梁氏笑道:“這院子是新建的,早前家裡的日子不寬裕,還是阿松、阿松兄弟倆爭氣,字寫得不錯,去俠義鎮時,被滿堂香的東家公子瞧中了他們寫的招牌字,得了懸賞的一筆銀子,才買山置地建新宅過起日子來。
不怕六哥笑話,家裡早前窮得連兒媳婦都娶不起,而今倒是有錢了,正張羅著要給阿柏娶個體面媳婦。”
梁思宗以前膽小怕事,如果不是他不敢去冀州城給外祖母賀壽,梁氏就不會自告奮勇回冀州給外祖母賀壽,也不會被拐子擄走賤賣。當時梁氏出門帶了一個車伕、一個同行的婆子,那婆子還是她的乳孃,都是可靠的,而那一去,從此就沒了下落。
二十多年,梁思宗每每想到這事就懊悔不已,怪自己膽小害了妹妹。他是男子,出門柺子也不會拐她,可梁氏是個妙齡少女,長得又如花似玉。任氏在家天天燒香拜佛,也是那時起,就開始了初一、十五不沾葷腥,盼神靈保佑,莫讓她女兒被拐賣到那些骯髒地方去。
直至梁氏寫信回家,說了她的遭遇,家裡人才鬆了一口氣。收到家書後,任氏天天催梁思宗到冀州大榆縣草廟鎮探望。
梁思宗進來看到兩個中年男人,當年他們家在冀州城住過數年,知道冀州有個草廟鎮。這個鎮子有一個怪現象:百姓太窮,兄弟幾人合娶一個妻子。自他進來時,他就猜到妹妹遇到的就是這樣的窮困人家。
他打量了一眼沈二壯,模樣倒不差,瞧著會些手藝的。“妹夫是木匠?”
沈二爹見梁思宗與他說話,心裡激動了一把,“我大哥是木匠,他的手藝最好,教會了我和三弟。得閒時去別的人家幫忙做木工活,一日管三頓,還有一天十二文的工錢拿。”
梁思宗笑了下。
梁遠誠坐在他的下手位置,一雙眼睛打量著立在梁氏身邊的沈莉莉,這小姑娘站有站像,渾身氣度,一點不像小戶人家出來。
梁思宗輕嘆一聲,“思華,你也真是的,如果一早寫信回家,娘和我都不會不管你。父親和大哥走得早。但他們走之前,給我這一房留足了錢財,雖不能大富大貴,卻亦有五萬兩銀子的家業,就是你出閣,娘是怎麼也會預備一萬兩銀子的嫁妝……”
沈柏兄弟幾個聽他這麼說,這哪裡是小戶人家,根本就是很有錢的大戶人家,就說錢老爺家,最多有五千兩銀子的家業,也沒有梁家這般富裕。
梁思宗輕嘆一聲:“思華,哪個是你長子。”
沈二爹熱情地指了一下旁邊的沈柏,“他,他就是我們長子,今年二十一了,還沒說媳婦。娘子不想給他說草廟鎮的姑娘,可也實在挑不到好的。”
梁思宗想也不想,就道:“我膝下有四子四女,三個嫡子、一個嫡女,嫡幼子還未訂親。二丫頭今年十六、三丫頭十五,都是說親的時候,只這兩個丫頭都是庶出,若妹妹不嫌棄,挑一個嫁過來。到時候我再給妹妹補一萬兩銀子的嫁妝,她是嫡長媳,算不得虧了她。”
沈柏瞪大眼睛,有些喜出望外,瞧他舅舅與表弟的容貌,文質彬彬,一瞧就是讀書人,模樣也是俊美的,怕是家裡的姑娘也性得不醜。
梁氏凝了一下,立時笑了起來:“六哥,這……會不會委屈侄女?”
“有甚委屈的?她一個庶女,配你家嫡長子,這可是天大的好事。父母命,媒妁言,過門就是正室,不算委屈。”梁思宗三言兩語,就把這事給說定了,“二丫頭性子溫和綿軟些,沉悶了些;三丫頭是個嘴厲害的,刀子嘴豆腐心。姐妹兩個的模樣都是清秀端正的,妹妹,我們梁家的子女自來就沒醜的。到時候,沈家瞧上哪個就訂哪個。”
他對這個妹妹虧欠良多。
梁思宗是想彌補。
梁遠誠不說話,先是打量了這裡,對沈莉莉產生好奇:小姑娘很安靜,忙碌地給他們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