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晌午時分,洛廉大聲道:“在前方林子裡小憩半個時辰,眾人用些吃食再趕路。”
太太、丫頭下了馬車,婆子丫頭忙著擺上點心乾糧,又有婆子移了個紅泥小爐下來,令腿腳快的小子打了溪水燒水煮茶。
梁娥眉與洛儷各戴了一張紗帷帽。
林間,鋪了兩塊地毯。太太姑娘圍坐一處,洛廉與趙徵、洛徘又圍坐一處,其他的下人各了乾糧,各自立在不遠處吃著。
洛儷吃了會幹糧,讓素紈給她拾掇一個包袱,“選一身江湖女兒的衣裙,就是你上回新給我做的那身,另給我拾掇一些銀票。”
素紈擔心洛儷被人給賜婚,老太爺都說要由姑娘做主,萬一被太后賜婚,姑娘連哭的地兒都找不到。
洛儷走近洛廉,喚聲“伯父”,柔柔笑道:“伯父,我……我就送你們到此吧,我現在就得改道回江南。”
蘇氏驚呼一聲,“什麼?儷姐兒,你不是開玩笑吧?這……這都進順天府了,明兒就能到皇城。”
洛儷垂著頭,“伯父,你跟我來,我……我與你說幾句話。”
洛廉隨她走到十丈外,站在林間,洛儷低聲道:“伯父,我真不能去皇城,我害怕,你說太后皇上最喜歡亂點鴛鴦譜,萬一他們一句話把我的終身就給定了,別說我哭死,祖父肯定會鬱悶得生病。我想了又想,這皇城我還真不能去。”
她壓低嗓門,用近乎蚊鳴地聲音道:“我至少不能明著進皇城,只能悄悄地回去,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伯父,我……先回順天府轉轉,回頭我騎馬去找你們。要不,你把如何去洛府告訴我,我夜裡回去。”
“你莫不是打算一個人走?”
“伯父英明。”
洛廉氣得無語,洛儷的擔心何償沒有道理。
太后很偏護竇家,萬一那老太婆心血來潮,說讓洛、竇聯姻,別說洛子,便是他都能氣得發狂。雖然洛儷說的一個可能,但是很怕萬一,所以防範於未然是上上之策。
“你獨身一人,伯父如何放心?”
“伯父,我的武功雖不及伯父,但自保還是有餘。伯父,在家裡時,我可看到你深夜到沉香別苑打探柳氏母子的虛實……”
洛廉自認謹慎,怎被她知道了,“你當時也在?”
“比伯父先到別苑屋頂,剛到不多會兒,就見伯父去了,我就躲在暗處,可惜伯父離開得太早,不知道蕭懷青與他書僮銅柱說話,我這才知道蕭懷青在揚州欠十萬兩銀子女票資之事。如果我不趕他們母子離開,蕭懷青就要伯父替他還賬,而且聽他話的意思,好像拿著洛家的什麼把柄……”
洛儷一席話,洛廉心頭卻是驚濤駭浪。
蕭懷青拿著洛家的把柄,若是他不幫忙還債,就要以此為脅。
他心頭暗自思量,蕭懷青拿住的到底是什麼把柄?
“伯父……”洛儷連喚三聲,洛廉方回過神來。
洛廉道:“你先收拾一個包袱,我把馬給你。”
“伯父,我……我好像不會騎馬。”
好像……
明明是不會。
洛儷傻笑。
洛廉道:“你要走到皇城?”
“我的意思是……伯父這會兒得空,先教我騎馬,我學學不就會了。”
洛廉立時大叫,指著洛儷怒斥道:“你當騎馬一學就會,萬一有個危險,重則丟命,輕則受傷,豈是你說的這麼容易。”
洛儷弱弱地道:“好罷,我走路或是僱車坐船。”
洛廉這一嗓子吼得,立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洛儷福了福身,像個沒事人,回到車裡,換了一身幹練江湖女兒裝:上身束袖秋裳,下頭是一條石榴裙。身上背了一個包袱,臉上蒙了一張面紗,額上貼著銀白色的鈿片,那是一枚橢圓形的鈿片,恰恰遮住眉心的胭脂痣。
蘇氏倏爾起身,“廉哥,你……這是什麼意思,真讓儷姐兒一個人回江南?”
洛廉道:“不去也好,就讓她先回去。”
素紈此刻也換一身小戶人家侍女的打扮,上頭是束衣秋裳,下頭是一條藏青色的綢褲,腳上踏著一雙藏青底繡著蝴蝶紋的繡鞋,背上負了一個袱,模樣兒俏生生地。
洛儷一臉歉意地道:“伯孃,我跟你們來,其實就是想在陪陪梁姐姐和伯孃,怕你們在路上悶得慌,這一路我都在說笑、彈琴就是替你們解悶的。”
蘇氏心頭一軟,多貼心的孩子,絲毫不懷疑洛儷這話的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