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儷想到沐子軒,又想到皇帝。
梅清風等三人候在書房院外頭,因自幼習武,能聽見父女二人的談話內容。
洛儷想了片刻,提了毛筆,在桌上寫了幾行小字:“皇帝說,如果我逃走,先殺平婆子等十幾人,再殺盡洛家六族下人,安排宮裡下人服侍,他真會說到做到?”
洛康覺得頭疼,皇帝居然對洛儷說出這樣的話,雖不殺洛家主子,這不是更讓洛家主子揹負世人罵名,這是給洛家出了一個難題。接了筆,寫道:“他已親政,手握生殺大權。”
洛儷微蹙眉頭,讓她就此嫁給皇帝,她是一千一萬個不同意,“若我死了會如何?”
太虛離開之時,曾贈了一枚“睡美人”,若以死可脫身,她一用又如何。
洛康以為洛儷真對了此念,忙道:“傾城,你千萬別想不開,是為父無能,當年護不了你娘,害她生生被竇賊逼死,而今亦護不住你。你若有事,為父如何去見你黃泉之下的娘……傾城……”
不是用筆寫字,他怎麼嚷出來了。
關切則亂,可見洛康是擔心她的。
洛儷輕聲道:“爹,我沒事,只是想到嫁給最不願嫁的人,心裡難受。”
“你祖父已經知曉你的事,送來一封八百里加急家書,你今日不來,明日為父就要託阿俊轉給你。”
梅清風在外頭道:“傾城郡主,你該回宮了,皇上只應了你一個時辰。辰時你要學禮儀規矩。”
洛儷福了福身,“爹,我得回去了。”
洛康悠悠輕嘆一聲,“與以前的……人斷了吧。”
他想說的是沐子軒,是要她與沐子軒斷色情緣。
“爹……”她做不到。
她動了心,原是兩情相悅,怎可以說斷就斷。
不斷,就會讓沐子軒成為第二個章公子。
而洛儷也會為了更多人的生,被逼得向喜歡的男子下狠手。
洛康道:“好好保重,得空爹爹就去瞧你。”
洛康抹著眼淚,原就儒雅,竟有幾分柔弱起來,因此次大劫,突然之間似老了五歲不止。
洛儷道:“我與爹爹集的靈露,靈露當飲些才是。”
“儷兒,爹知道……”
他的淚,到底滑下來。
洛儷酸楚難耐,父親的淚落在眼裡,是無奈,是辛酸,是痛楚,是生活中無法言喻的負荷。
她走了,幾步一回頭,卻如再也瞧不見。
洛康走到書房院門前,看洛儷上了二門上的車輦,還在久久地凝望。
洛儀提著裙子一路飛奔,“爹,姐姐呢?一大早,府裡就有丫頭去舅舅家遞話,說姐姐回來了,我可是連晨飯都沒吃就趕回……”
“走了。”洛康聲音冷硬,背身擦了淚水。
車輦上,洛儷拆開洛瑞的信,上面只有幾句話:“儷兒:你曾言‘人的才華有多高,責任便有多大。’故,祖父支援你參加科考,今祖父將這話再贈於你。史上帝王痴情、重情者有之,莫輕言放棄,既然你不能改變初衷,就讓他為她改變,更得讓周遭於己你有利。切忌狂燥、暴怒,當冷靜應對。”
她不相信愛情時,有人鼓勵她相信。
她相信愛情,也愛上一人時卻無疾而終。
愛情的花,剛剛綻出一個花苞就被人生生掐斷。
讓她如何甘心?
普通人,適應環境;有能者,改變環境;大能者,創造環境。
祖父的話意,是要她做一個能者,若非大能,但卻能讓皇帝趙徹為她而變。
此刻,在城南的巷口,傳來一陣悠揚的笛聲,這是永相憶之音,絲絲縷縷,繫著無盡的傷懷,只片刻笛聲突地停凝,沐子軒的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回眸處,洛康靜立在側,冷硬著臉,“後悔嗎?在阿徊都知道讓你早日使媒人訂親之時,你卻遲遲不見動靜?”
如果沐子軒能早些訂下親事,皇帝再狂妄,即便強奪,滿朝文武與洛家也有反對的理由。
洛康揚了揚下頜,“拖沓、耽擱,方有了今日地步。沐子軒,儷兒已與皇帝訂親,你再來這裡吹笛子又有何用?”
又有何用……
這話如一把刀,深深地紮在沐子軒的胸口。
他以為她終究是自己的妻,卻不想,錯肩而去,兩情相悅雖美,卻不是任何一段情都會有結果。
沐子軒揖手,“洛大人,我可以帶傾城走。”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