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儷淡淡地道:“知道!”
他們要她死,自有無數種讓她喪命的法子。
以她的驕傲怎會為了活命而說謊:“池憲,你是如何害我祖父?又如何害我父親?”
她要拖時間!她要等梁大哥與她見最後一面,不望活命,只求有人知曉真相。
小黑這幾年每過幾日總會消失一兩天,如果她沒猜錯,小黑是經過特別訓練,而梁大哥的叮囑自有道理,她卻不知小黑要多久才能尋到梁大哥,但她有信心。以梁大哥的武功,進入池府如履無人之地。
池憲道:“你祖父……是憂國憂民,憂思成疾病死的,岳父是陪岳母燒香途中……遇害。”
外頭的說詞就連她也信了那個傳言,若非無意撞破了秘密,她難曉真相。
洛儷粲然苦笑,“面對一個將死之人,池大人,連真話都不說,如此有意思麼?”這是數年以來,她從未有過的清醒。
池憲垂眸,第一次發現她的眼神犀厲而威嚴,更帶著一股子強勢,像極了曾經的洛大先生。只一眼,就能窺破所有的秘密。
池憲惱喝:“你祖父是清流之首,他不死,我如何成為清流年輕一代、瓊林詩社的社長?”
他要謀劃的然是這個。
清流之首的位置,足夠吸引他步步為營。
池老太太眉眼含笑,她睨了眼池憲,“既然她想知道真相,告訴她也無妨,反正今日她活不到五更。”她打了個哈欠,捂了捂嘴,漠然地催促道:“憲兒,早些處理,我好回屋歇息!”
池憲站起身,揖手應了聲“是”,緩緩走向洛儷,“你祖父不是病故,而是誤食夾竹桃過量中毒;你父親也不是偶遇賊匪,而是遇刺身亡;洛家這輩最有才華的洛徵,早在三年前已埋屍陽關;你大伯的癱、你大哥的殘,不是意外。”
她以為的血海深仇,原不止她看到的那般,而是更多,若非他親口承認,她甚至都懷疑不到他頭上。
洛儷嘴辱蠕動,滿心不甘。
池老太太重新倒了一盞茶,取出一隻藍色雛菊小瓶,扒去紅綢塞子,從裡面倒出一滴藥汁,黑紫色的水滴散發出一股刺鼻的藥味,一入茶水,立歸消散無形,池老太太懷疑藥力不夠又點了一滴,再加一滴。
洛儷悲愴苦笑,她是擔心毒不死,所以才連滴三滴。
三滴鶴頂紅,別說是人,就是一頭千斤重的大水牛也能毒死。
池老太太道:“憲兒,把茶端給她。”
池憲接過茶水,想著如果洛儷不吃,他就下狠手強行灌下去。
池老太太恐她掙扎,“打碎了一碗薑湯,還有一盞茶,若這也灑了,還有酒。”她要洛儷知道,今晚她在劫難逃,“洛氏,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乖乖吃下還能保全你與洛家的名聲。”
照著早前竇華濃的主意,是要毀掉洛儷的名節,讓她死得不堪,讓她令洛家蒙羞。
池憲看了眼茶水,冷聲道:“太太,用茶!”他冰冷的眼神宛似刀劍,帶著一股殺氣,於她卻有一種熟悉感,一時又憶不起在何時何地見過。
洛儷勾唇苦笑,就算梁大哥趕來尺,看到她的死有異樣,定不會放過池氏母子,亦可徹查真相。她坦然接過茶水,電光火石間,想到五年多前捧給她的雞湯。
池老太太坐在貴妃椅,面帶興奮之色:“你倒是快飲,再不飲下,休怪憲兒逼你。”
洛儷捧起茶盞,仰頭一飲而盡。
丈夫猙獰的面容,是婆母恣意的催促。
“憲兒,三滴鶴頂紅,會不會少了,天亮前能嚥氣嗎?”池老太太還不放心地念叨著,彷彿那不是一個人,根本就是一個令人厭惡的老鼠,她又道:“病了大半月,說她是病死的,不會有人懷疑罷?”
他們竟想到了掩飾的理由,只可惜,他們如何都掩飾不了。
洛儷的五臟六腑捲起一陣絞痛,耳畔出現嗡鳴之音,她捧著腹部扒在茶案上,額上冷汗淋漓。這種痛深達靈魂,深入骨髓,伴著痛意,是她對池氏母子刻骨銘心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