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似乎真的已經把所有的生意事宜都移交給了次子左文聰。
絕顏在院門外迎到了左序,彼此見禮過後,在廳上分別就坐。絕顏暗暗打量起左家這位家主。和一般商人不同,左序自有一股儒雅風範,他相貌清癯,兩鬢蒼白,頦下蓄著長鬚,也已有斑白的跡象。他已是暮年,一雙眼睛自然沒有年輕人的銳利,卻更顯出沉穩的氣度。
既然說是在病中,看他身材清瘦,面色倒似較旁人要更蒼白一些,但也決不至於到臥床不起的地步。
總之,從外表來看,左序更像是一個讀書人,而不是一個商人。
從見到絕顏開始,他的臉上就是如和風般的笑容,一直笑得溫煦。一番寒暄過後,絕顏決定把話題從皇恩浩蕩的感恩和久別重逢的感慨上引開。
“絕顏久別故鄉,對一些家事也只能道聽途說,說來真是慚愧呢。”
左序笑道:“不知王妃所說是何事?”
“絕顏聽說不止是冶煉銅鐵,就連江州一段的漕運也由外祖父家協同漕運司打理,不知是否如此?”
“不錯。”左序捋了捋長鬚,“王妃所言不錯,左家深受皇恩,幸得聖上信任,諸位大人抬舉,才將漕運一事也交由左家協同。”
絕顏正想開口提及用漕運司米賑災的事情,左序卻搶先一步開了口:“聽聞王妃此次千里迢迢返鄉省親,除了省親之外,還有一件賑災的要務在身?”
他竟自己提了出來?絕顏微覺詫異,還是點了點頭。
“那正好,老夫倒有一個提議,不知可否——”
“外祖父不必對絕顏如此客氣,真是折煞小輩了。”說著絕顏又替左序斟了一杯茶。
左序似是滿意絕顏的禮數周到,笑了笑:“是老夫拘禮了。說起來這個提議還是林老爺提出來的。他和老夫是相交數十年的好友,在這江寧郡裡也是數一數二的人家。昨日他來看望老夫,談到了賑災一事。林老爺就提出要把這江州府裡欠他府上的積欠全都免掉,他素來是心地仁厚,菩薩心腸,有此意圖也不奇怪。老夫雖不比林家身先士卒,有道是行善不落人後,也有心共襄善舉。正巧絕顏你還身負著賑災的要務,身為親人怎可袖手旁觀?所以我也想效仿林老爺,把這江州府裡所欠的積欠狀全都免掉,不知你意下如何?”
絕顏心裡吃了一驚,沒想到今天左序一來,竟然主動提出免除江州的債務。不過這樣也好,省了她一番唇舌。左序的行為雖然突兀,倒並不難解。想必他在山上思量兩日,覺得這次非破財不足以消災,所以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不過他為何還要扯一個林老爺出來在臺前亮相呢?
絕顏接觸到左序的目光,面上笑著應承道:“難得外祖父你深明大義,宅心仁厚。絕顏就先代江州的百姓多謝外祖父了。”
“哪裡。既然絕顏你也贊同。那救災如救火,事不宜遲,老夫明日就命人在城中張貼布告,告訴大家這件事,再當眾把那些積欠狀焚燬,也好讓他們心安。”
當眾焚燬,看來左家這次是認真的。絕顏的思緒更深了一層,看著左序叫人進來吩咐事項,心念一轉,意識到了左序推林老爺到臺前的目的。
焚燬積欠狀雖是於賑災有益,但是當眾焚燬,到時候聲勢何其浩大,其後隨之而來的又是何等的眾望所歸?可謂是收盡了民心,就和昔日馮諼替孟嘗君在薛地買“義”而置辦的“狡兔三窟”一樣,和孟嘗君不同的是,今時今日,這樣的名望本身,就是一塊和氏璧。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林家能不能消受得了這福分她不知道,左家是絕對消受不起。
因為左家在朝中還有一個皇子,一個勢單力薄卻依舊被無可避免的捲入爭儲之中的皇子。
若是左家不提此事,也躲不過那兩道摺子的參奏。與其被迫出資,不如慷慨解囊。時機可由自己把握,多少也只在自己心中。但若是由左家出面提議焚劵賑災,一定會遭人非議,說成是九皇子有心覬覦帝位的收買人心之舉。
所以這兩日,左序避而不見,正是為了尋找這樣一個適於在臺前出面提議的人。
思緒豁然開朗。絕顏的心底多了一份瞭然。
事已談妥,左序也到了告辭的時候,出乎絕顏意料的,他竟然開口邀請她前去山上的祖屋拜訪。
“祖屋乃是由你的曾祖所建,也是他老人家發現了山上的礦藏。”左序一臉和藹的笑意,眼中似有追憶,“你孃親最得他老人家的喜愛。所以從小就常住在那裡。一年中間倒是住在那裡的時間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