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你的內傷還是好不全呢?”冰依眨了眨眼,望向星光閃爍的夜空,深思道,“你的筋脈阻塞淤滯,而且傷你的內力中,帶有與你本身陽剛內力相剋的陰柔之勁,是以無論你如何將真氣運轉十二週天,都無法打通所有經脈。”
步殺看了眼那張極其認真的小臉,心底隱隱有些好笑,卻並不搭話。
“所以,我便讓你學習武俠小說中的療傷方法,讓真氣從兩腳湧泉穴開始灌入,務必要一陰一陽,一寒一熱,先天氣穿穴而入,從弱漸強的緩緩貫脈通經,滋養竅穴。”
聽到這裡,步殺也不由微微動容,冰依口中常常會冒出一些他聽不懂的話,就比如這幾日她常提起的習武之道,療傷之法。
初時聽來只覺奇異好笑,抽絲撥繭後,卻驚異地發現,有些竟真的涉及修習絕頂武功的御氣法門。
“可是,為什麼效果不如書上的理想呢?”
看她一副幾乎要抓破頭的模樣,步殺的嘴角幾不可彎地翹了翹,拉過她微涼的手安置在長椅上,心道:她還是一樣怕冷。淡淡道:“想不通就算了。”
這幾日,生活平和寧靜。步殺只覺得,心中的戾氣越來越淡,有著淺淺的,異樣的喜悅在心底滋長蔓延。
有時,他會醒起,自己彷彿忘了什麼極端重要的事情,可是轉瞬間,卻又覺得什麼都不重要了。
“啊!對了!是自然!”清亮的叫聲猛然打斷他的沉思,只見冰依一臉興然地跳起來,扯著他袖子大聲道,“你需要的天然之氣,必須是天地間最純淨的,而且要自然吸取,完全不流能於形式。可是這幾日,你雖身在大自然中,卻太過著意自己的傷勢,反失去了平常之心,故而無法融於自然,取於自然。”
步殺眼中閃過異色,隨後沉思,心中竟豁然開朗起來。原來……他的內傷並不是無可救藥,而實是他自己太過著意了,反而無法達到冰依所言,“洞然忘我”的境界。
思及此,他便將手中汲血交到冰依手中,就在這渾然天成的幽谷山林間,微仰著頭,面向夜幕星空,輕輕閉上了眼。
片刻後,他已無情無緒地沉浸在這平日忽略的天地,洞然忘我間,終從對武道的追求,對守護身邊之人的渴望投身到蟲鳴蟬唱的世界,其中的轉接渾然天成,不著痕跡。
強大的內息自然流轉,步殺緩緩睜開眼,神色依舊清冷如昔,卻出奇地平和安寧。緩緩對上那雙,閃爍著琥珀色光澤的眼眸,輕聲開口:“謝謝。”
冰依漂亮的雙眸如月牙般彎了起來,隨即睜開流瀉出滿谷的熒光。她象是忽地想起了什麼,低頭在腰間掏了半晌,忽然抬頭詭秘地一笑道:“步殺,右手伸出來。”
步殺恍了恍有些迷濛的眼,有些嗡然做響的雙耳,緩緩將右手伸出,靜靜攤開。
這一幕,何其熟悉;這一幕,彷彿纂刻般,深深烙印在他心底……因為他答應過那個人,從此以後,要牢牢記住,這一日。
步殺收回手,怔怔地看著手腕上,用歪七扭八的白色絲線繡著“步”字的黑色護腕,聽著少女在耳邊絮絮叨叨地念著:“這個,叫作護腕。在練刀或者與人搏鬥時,可以緩衝你手腕受到的傷害……”
是的,他知道。他早知道,這是護腕。
步殺忽然靜靜開口,打斷了少女的話:“祈然的呢?”
“恩?你說誰的?”少女的眼中再度閃過一絲迷惘之色,愕然問道。
步殺看著手上的護腕,專注地每分每秒認真地看著,看著。然後,他嘴角一揚忽然露出一個極度自嘲卻又恍然的笑容,喃喃自語:“原來……在我心裡,竟真的存在過這樣的想念。”
他接過少女手中的黑刀汲血,握在右手。笑過之後,他的面容竟彷彿被波盪過的水面,反而緩緩平靜下來。
他抬起頭,看著眼前仍舊帶著迷惘之色的少女,眼中慢慢展露出,從不敢輕易洩露的柔和光芒,一絲一縷,匯聚成海。
步殺嘆了口氣,左手緩緩撫上汲血的刀柄,雙手上下交握。他眼中的溫柔之色如潮水般盡數退去,轉為再無人可以影響,再無人可以左右的堅定之色。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要守護那兩個人,能守護一天,那便一天;能守護一年,那便一年;能守護一輩子,那便……一輩子。
這樣的信念,無堅不摧,無情可化。是的,無堅不摧,無情……可化。
即便他自己,也再無法動搖哪怕……一分一毫。
“也許,這真的是……埋在我心底最深處的願望。”步殺的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