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然仰起頭,望著遠方:“其實,殺人的感覺……挺好。血沾在手上,總還有熱度,不象這裡……”祈然舉起纖瘦的手指筆筆胸口,笑容象在哭泣,“已經沒有一絲餘溫了。”
久久的……沉默,或者是,死寂。
可能,真的有些懷念那個聒噪的聲音了,步殺想著,這種感覺不強烈,甚至沒有多少起伏,卻象他自己的呼吸一樣絲絲綿綿,無有斷絕。
“少主,有個叫傲天君的人求見。”
(我想可能有很多人已經忘了傲天君這個人。在望江樓比試中,與依依鬥詩的那個天下第一才子,也是冰凌的四大丞相之一。)
莫言恭敬地向祈然報告,然後轉身對步殺微微頷首,眼神溫暖、親近。
這樣的神情,是在感激自己的救命和收容之恩吧?步殺輕輕擰起了眉,心中平靜冷酷地沒有半點感情,甚至連自己當初為什麼要救此人都想不起來。
可是,為什麼同樣的表情,在那個人眼中……
“傲大哥?”祈然微微挑眉,臉上悲傷的神色稍減,“步,一起過去見見老朋友吧。”
“少主,你應該很清楚,現在建立國家是很不明智的。別說你父皇那邊不會同意,就是祁尹鑰三國,也不會坐視第四股勢力的崛起。”
“傲大哥……我需要你的幫助。”祈然抬起頭來,直視著眼前一身紅衣的男子,藍眸輕輕水漾,彷彿望到了遙遠的彼方。待再回神,只覺得有什麼尖銳的東西,直刺心臟。
“我只想知道,你今天的身份,是冰凌國的丞相,還是從小照顧著我的傲大哥。”
“祈然……你!”傲天君握緊了雙拳,眼中光芒閃爍,“你到底想做什麼?”
良久,傲天君頹然嘆了口氣:“你要我怎麼幫你?”
“傲大哥……謝謝!”祈然輕輕喊了一聲,心中壓抑著無盡的酸苦、悲傷和絕望……在這個自己從小除了大哥外,最親近的人面前,莫名洶湧。
好生,才壓抑下來。
傲天君、文若彬,還有那個……白勝衣,步殺坐在一旁,默默聽著,想著,四大丞相祈然收了其三,對上那個人,應該有勝算了。
應該……有吧?心頭忽然有什麼暴躁起來,腦中有仿似沉寂了千年的記憶象冒泡一樣湧現出來,步殺握緊了手中從不離身的“汲血”。
“這個可以了,步,把杏樹種在這裡。”
步殺沒有搭話,只是默默地用輕鬆地姿態把一株六尺多高的杏樹插入挖好的坑中,安靜看著祈然小心地把土培好。
這已經是第幾株了呢?步殺放眼望向花香輕送,柳枝飄搖的湖岸,這裡的每一草,每一木,都是他和祈親手佈置的。
“沾衣欲溼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
又是……聽不懂的話……步殺搖了搖頭,把最後一株柳樹插上,等待祈然來培土。可是,半晌,卻沒有一點動靜,他慢慢抬起了頭。
“步,你說冰依看到這裡會開心嗎?”祈然望著遠方,嘴角輕輕彎了彎,“肯定會的。你沒有看到,那天,她描繪著我們三個的未來時,表情有多麼快樂!”
未來……快樂……?步殺輕輕蹲下身,學著祈然的動作,把土一點點培好。
祈然拿出隨身的玉簫,放到唇邊,吹奏。
雖然不懂,可是步殺卻清楚知道這首曲子,那個人輕柔的聲音,低低的語調,彷彿還響在耳畔。然而,只是彷彿,永遠都不可能再聽到了。
讓軟弱的我們懂得殘忍
狠狠面對人生每次寒冷
依依不捨的愛過的人
往往有緣沒有份
…………
當初,第一次握著她冰涼顫抖的手,自己說過什麼呢?——這世界上沒有忘憂草。即便有,有些事,也不可能忘掉。是了,是這句。
步殺在心裡嘆了口氣,其實……那三個月,自己到底記起過多少以前的事呢?
蕭聲不知在什麼時候停了下來,步殺有些渙散的視線再度集中在對面頎長的身影上。
“落英紛飛的季節……”祈然攤開手輕輕接住幾瓣飄落的花葉,“為什麼,如此短暫呢?”清潤的聲音,低低哭泣,象交擊的兵刃,一寸寸砸在他心口。
“流星,美的是一剎那,懷念的卻是一輩子。”步殺看著祈然低喃著蹲跪在地上,輕輕撫過地上每一寸草皮,象撫摸那個人的臉時一般輕柔、憐惜。
長而豐厚的黑髮被風揚起,遮住了他的臉,他的眼,只有一滴滴反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