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越小,最後沮喪又難堪地垂下頭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神殿中的女神們一致沉默,唯有她們所鍾愛的蛇類發出嘶嘶吐信或是盤旋爬行的細細索索聲。
金髮的斯拉芙過去扶她起來:“這倒確實挺像波塞冬會做的事。”
這位海中女仙低聲謝過了他,仍然窘迫得只敢偷眼打量我。
“俄刻阿諾斯的女兒啊……”我皺了皺眉,“我從未見過你。”
“不,我見過您冥王陛下!”她急切地辯白道,“在海王的宮殿,那次他邀請您去。涅柔斯坐在您的左手邊,而您對面是忒提斯……對,與您同席的還有來自奧林匹斯的火神赫菲斯托斯,他送給了我們海王一副華貴精美的馬鞍。”
這倒是真,那也是迄今為止我唯一一次踏足海界。
“即使在那次宴會上你見過我們陛下,但這不足以證明你所說。”死神塔那託斯不為所動,“在來之不易的和平繼續的今天,希望你能體諒三界各自主人的共同希望。”
“我絕無不利於冥王的任何想法,我願對冥河起誓!”她堅定地舉起手來。
地獄女神赫拉特挑了挑眉道:“好了冥界的弟兄們,或許我們可以選擇稍微有些耐心,至少聽聽她到底想說甚麼。”
見我沒有明確反對,塔那託斯嘆了口氣退開一步,這位海洋女仙恭敬又熱切地看著我:“哈得斯大人還記得河神阿刻羅俄斯曾向您敬酒麼?”
阿刻羅俄斯是俄刻阿諾斯和忒堤斯三千兒子中的長子,外貌上極有特色,見過實在很難忘記。是以我緩緩點了一下頭。
“你說那個頭上長角的醜八怪?”斯拉芙驚訝地抓著一縷自己的金髮不停眨眼,“那可真夠可怕的,我記得第一次見到他當晚嚇得都睡不著了。”
“好了斯拉芙,你從來不會有失眠的問題。”塔那託斯無語地把他兄弟的手掰開,免得他扯痛自己。
“是的,我們都覺得他長得很可怕,不敢親近他。若非他是我異母的哥哥、俄刻阿諾斯的長子,恐怕連出席海王宴會的資格都沒有。是以當他打算向冥界之主敬酒時,大家都議論紛紛,生怕他得罪了哈得斯陛下。”琉刻女仙說到這裡充滿感情地看著我,“但您毫不在意地接受了他的敬酒。甚至在他因太過驚訝打翻了酒杯、手忙腳亂胡言亂語解釋時,您也沒有責備他的失禮。”
“陛下似乎還勸慰了他。”厄里尼厄斯三姐妹中的大姐哦了一聲,她的兩個妹妹點頭表示確有其事。
斯拉芙歪著頭嘿嘿地笑:“陛下說,為何驚惶呢?勇武的長子,你出身高貴且有眾神不知的美好內心——”
“——也許你將會是另一族之父,有萬千外表與內心同樣美麗的子女。”海中的女仙興奮地接過話去,跟著又害羞地垂下頭來,“自那一瞬起,我再也無法將您從我心裡挪去。”
在斯拉芙“我們陛下當然最棒啦”的話語裡,我面無表情示意塔那託斯:“送她回海界去吧。”
“誒?真的麼陛下?”斯拉芙稀奇地看著我,“我覺得她很真誠吶。”
“真誠?”赫卡忒翻了個白眼,只差沒把頭上的活蛇砸一條到他臉上去。
“是因為我太著急了麼哈得斯陛下?”琉刻女神手足無措又羞愧難當,“當,當然我知道您已經有了情人,但是我,我不願意在您甚至都不知道我想法的時候就放棄。我——”
“我現在已經知道了。”我平靜而冷淡地看著她,“但我不能接受。”
“那能懇求您給我一個機會麼?我今天才第一次有幸面對面與您交談,我知道您並不像傳言中那樣冷酷無情,我對您的敬畏與愛慕都沒有表達出千萬分之一來——”
“不要為不可能的事虛擲時光。”我看著那殷切祈求地目光嚴肅道,“琉刻女神,你無法留在冥界。”
“可是——”
“就算陛下允許你留在冥界,你也會因冥界的法力而逐漸衰弱下去,直至死忙。”塔那託斯沉聲道,“你並非永生的神只,海洋女仙。”
“我並不畏懼死亡,但我不願意還未努力就放棄!”這位海中女仙令我詫異地堅持,“就算您現在有了喜愛的情人,但是我願意等待!就如同在您還不認識我的時候,我已經在等待。”
“我已說過我不會接受。至於你,離開。”相信塔那託斯會妥善處理接下來的事情,我拂袖而去。
去找那個不知甚麼時候從神殿裡跑掉的鉑金少年。
駕駛黑色的戰車行在荒原之上絕不是甚麼愉快的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