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篙者屈膝捧篙致最高敬禮,本來亂糟糟的,一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徐文蘭運目打量,只見水面隨處都是浮屍沉船,湖水泛紅,一條略大些的八槳快船上,航崩艙裂,艙面堆著許多殘肢斷臂的屍體。
破船舷邊,躬身站著一個遍體血汙的少年人,她一眼就認出正是梅斐。
快艇緩緩靠近那艘破船,梅斐拱手低頭,恭謹地說道:“琰字第二支堂堂主梅斐,謁見教主。”
徐文蘭冷冷掃了他一眼,見他渾身都是劍創傷痕,心裡又好笑又覺得他可憐,冷冷道:
“闖關的人呢?”
梅斐慚愧地答道:“梅某無能,趕到之時,率領屬下近三十艘快船,百名兄弟,仍未能截阻住那男女兩人,反被他們殺傷逾半,闖過了水域!”
徐文蘭暗吃一驚,忙又問;“你是說,他們現在已經闖過君山,徑撲總壇去了?”
梅斐道:“梅某已飛箭報警,知會總壇嚴加防備,只因那闖關的一男一女武功驚人,梅某甫與交手,便被重傷,是以無力追截,請教主賜餚。”
徐文蘭點了點頭,道:“你有沒有問過來人姓名?”
梅斐道:“兄弟們曾經查問過,但他們並不回答—一”
徐文蘭登時把臉一沉,冷笑地道:“梅斐,你身為一堂之主,負責督導水師,護衛總壇,怎的人家姓名身份都不知道,便任人闖過禁域,更貪生畏死,不與追截,你知道教規該怎麼治罪麼?”
梅斐忡然一驚,仰起頭來,一見徐文蘭和東方鶯兒,臉上頓時現出又驚又詫之色,脫口道:“你—一”
徐文蘭斷喝道:“好沒規矩,來人,給我拿下了!”
東方鶯兒應了一聲,香肩一晃,掠過船去,驕指如戟,直向梅斐“期門穴”點去。
徐文蘭按劍蓄勢,乃因方才梅斐仰起頭來的剎那,顯然已經認出自己和東方鶯兒,料想必然會反抗拒捕,誰知事實卻大大出她意外,梅斐不但沒有反抗,仍然垂手而立,東方鶯兒指尖疾落,點了他的穴道,順手把他衣領提了起來,倒掠回艇,擲在艙裡。
徐文蘭不禁有些迷惘,隨即揮手吩咐道:“下令全部水師船隻,各守原位,不得擅離,咱們回總壇去!”
持刀大漢如言複誦一遍,船隻四散而退,快艇掉頭直向總壇疾駛。
東方鶯兒悄悄問道:“蘭姐姐,這姓梅的留下無益,索性宰了他如何?”
徐文蘭連忙搖頭,低聲回答道:“不!他和韋表哥很有淵源,咱們要設法把他解回岳陽去,決不能傷他性命。”
東方鶯兒不解道:“他是萬毒教堂主,跟韋公子有什麼淵源?”
徐文蘭嘴角浮起一絲深沉的笑容,輕嘆道:“你不知道,他的父親藍衫客梅維民,也是當年洞庭三劍之一,和韋姨父是生死之交—一”
東方鶯兒更加詫異,道:“那麼,他怎會投放了萬毒教呢?”
徐文蘭聳聳肩,道:“這正是咱們要慢慢查問的——”
兩人低聲談論,快艇已漸漸駛近萬毒教總壇,遙望孤島,蒼涼依舊。
徐文蘭曾經假冒教主,來過一次,現在回想起來,餘悸猶存。
但那一次因為有曉梅掩護,總算平安逃出虎穴,這一次舊地重臨,曉梅早已玉殞香消,卻不知道還能不能再活著離開。
是以,船行越近,她便越有一種沉重的感覺—一口 口 口
萬毒總壇,像一片淡黃色的果皮,飄浮在洞庭湖粼粼水波上。
迎賓綵船劃過金蛇飛舞的湖面,緩緩掉頭,向岸邊靠近。
船行的速度漸慚減低,岸上細樂齊奏,緊接著,又是一陣緊密的鞭炮劈啪之聲。
百忍師太端然坐在彩舟涼篷下,一柄長劍斜插肩頭,木然的臉上,泛起了一抹冷笑,當她眼角掃向岸邊排得整整齊齊硃紅色的船隊時,笑意更盛。
那些船隊員插金黃色的小旗,迎著晨風,獵獵作響,由小而大,分列整齊靠在岸邊,遠遠望去,就像兩列紅色山壁挾著一條溪流。
彩舟穿過船隊,每一艘船頭上一名勁裝大漢,徑對彩舟抱拳躬身,異口同聲道:“恭迎茹恨庵主俠駕!”
百忍師太從鼻子裡呼了一聲,喃喃道:“嘿,竟跟我老婆子來這一套!”
她端然正坐,兩隻手輕按在膝上,銳目如箭,透過前面部牆,只見岸邊早有黑壓壓一大群人在肅立等候,人群之前,有兩頂黃色傘蓋,絲穗迎風,宛如皇室車駕。
傘蓋下,坐著一老一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