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也覺得疲憊,又靠回榻上,慢慢道:“我如何願意把元春送去那等見不得人的去處,只是眼下,竟是再沒有別的辦法了。昨日又有了那樣的徵兆,元丫頭又是個懂事知禮的,正竟是上天註定的一條路吧?”
她微微嘆了一口氣,那一瞬間張氏覺得她蒼老了許多,眼角眉間都是掩飾不住的疲憊的氣息。
她忽然間便有些懂了這個自自己進門後就沒給過自己好臉色的老人,府中男兒無法撐起門戶,這後宅之中的女人若不算計多一點,又要怎麼存活下去?只是拿女孩兒去做交易,就算換來了榮華富貴也註定不能長久,因此一時間也是靜默無言。
賈母看到她垂眉不語,登時又想起另一件事來:“對了,你今日遣個會說話的人過去,把琅兒接過來。賈家的人,放到北靜王府算是怎麼一回事?”
張氏應了,她心下原本也就有這個打算。這一日離了賈琅,真真是茶思飯想牽腸掛肚,那兒女便是前世的冤孽,哪裡是解得開的。
而與此同時,粉嫩嫩的賈琅在襁褓中打了個哈欠,也慢慢睜開了眼。
入目是雕滿祥雲紋的房梁,似乎和日常見著的不太一樣。四周望去則俱是黃梨木的床几椅案,大氣卻又不過於富貴,收拾的也頗為清雅,與賈府的富麗堂皇截然不同。
他迷茫地眨眨眼,隨後想起,自己昨日迷迷糊糊間,似乎是被那北靜王世子抱走了。
所以說,眼下,自己是在北靜王府?
惦念著母親還不知是如何擔憂,他伸展著藕節似的雙臂,咿咿呀呀出聲。
來人吶,快來人吶!
門簾被掀開了,進來的卻不是奴僕,而是個身形修長的少年。一雙眸子如同寒星,讓人覺著過目難忘。
正是昨日的北靜王世子。
水溶走到床前,看到那粉嫩嫩的糰子果然已經醒了,就俯下身把他抱起來。賈琅恍然在他胸前聞到了淡淡的清雅的蓮花香氣,覺得甚是好聞,不由得多吸了幾口。
他皺鼻子使勁吸的模樣看著愈發可愛,惹得少年微微一笑,問道:“可是餓了?”
賈琅下意識便想點頭,可想想,自己猜剛剛滿月,哪能表現出來,頓時便繃著小臉裝聽不懂。
這一下,水溶又笑了笑,伸手在那如墨的胎髮上揉了幾把:“在我面前,無需偽裝的。我知道你聽得懂。”
你知道?
賈琅登時大為驚訝,盯著他的臉,眼中寫滿不解。
你如何會知道?
水溶也不多加解釋,揚聲吩咐人把早已熱好的牛乳端了來,親自拿了調羹一點點喂下去。待到賈琅伸手拍他示意不要時這才放下,又重新把這白玉糰子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
“要不要出去走走?”他低下頭問。
賈小包子在他懷裡默默地點了點頭。
他們之後便漫步去了後花園,只見佳木蘢蔥,奇花爛漫,一帶清流,從花木深處瀉於石隙之下。再進數步,漸向北邊,平坦寬豁,兩邊飛樓插空,雕甍繡檻,皆隱於山坳樹杪之間。俯而視之,但見青溪瀉玉,石磴穿雲,白石為欄,環抱池沼,石橋三港,獸面銜吐。真真是一副風流別致之景。
路上時不時有丫鬟路過,在給水溶請過安之後連頭也不敢抬,只有那餘光一個勁地往他懷裡的襁褓上瞟。賈琅被少年緊緊抱在懷中,只露出一張粉嫩嫩的小臉,黑白分明的眸子往四周瞥去。
那蔥蘢的花草忽然動了動,隨即竄出一隻圓頭圓腦憨乎乎的梅花鹿來。一身皮毛光滑又柔軟,滴溜溜的黑豆眼注視著他們,怯怯地想要靠近。
水溶空出一隻手來衝著小鹿招了招,那小鹿便飛也似的跑來了,拿那頭一個勁兒地蹭水溶的掌心。
賈琅不自覺地吐出了一個泡泡。
少年的手放在那皮毛上慢慢摩挲著,小小的嬰孩仰頭去看他,便覺著他眼睛都微微眯起來了,顯然是一副極為享受的模樣。
然而這並不是結束。
逛著逛著,他們又遇見了一窩兔子。水溶又蹲下身來,把那兔子挨個撫摸了一遍。
逛著逛著,他們又遇見了一隻渾身雪白的貓。
逛著逛著,他們又遇見了一隻神情傲慢的白狐狸……
賈琅:……
簡直是槽點滿滿啊有沒有!我是在逛動物園吧?是在逛動物園吧?而且你要不要每個都摸一遍啊?
還有那邊那個侍女,不要露出這樣一副司空見慣的表情啊啊啊!
是絨毛控吧?果然還是絨毛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