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鐘後,一名腰佩武器的法警帶著個穿西裝的青年出現在鐵欄前。
當這個神色倦怠、眼袋下還掛著前一天晚上狂歡痕跡的年輕律師開始例行公事地自我介紹,並準備向他的當事人宣讀一份聯邦政府起訴書時,殺青十分無禮地打斷了他的話,“公設律師?哦不,我改主意了,決定還是把國家福利讓給那些更有需要的人吧。不好意思,浪費了你寶貴的時間和精力,不過反正你也只是走過場應付一下,使審判程式合法化而已,所以也不算太浪費,對吧,律師先生?”
年輕律師本就失調的臉色越發鐵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後,丟下一句咬牙切齒的“上帝保佑你!”隨即甩手走了。
法警看著他怒氣衝衝的背影,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殺青慢悠悠地說:“你看,在我的律師到來之前,我什麼也不會說,也不能上庭,所以你們是現在就把我送回MCC,還是打名片上的這個電話?”他將一張捲起來的名片伸出網格。
法警接過來,猶豫了一下,似乎不太敢擅自處理這個突發事件,打算先向上頭彙報一番。“我們需要核實一下對方的身份。”他說,然後拿著名片匆匆離開。
即使只作為擺設品,律師這個角色總是少不了的,不過是蠢一點和聰明一點的區別而已。坎寧·岡薩雷斯……希望你有足夠的智商,不要搞砸這場好戲,或者為它錦上添花。殺青無聲地說道,離開那面鐵欄網,重新退回到牆邊的陰影中。
很快,那名法警回來傳達了某位法官的意見,因為臨時更換律師,一些資料需要重新準備,當天的上庭被延期了,被告須押回MCC等候通知。
四名獄警為殺青重新扣上手銬,照原路返回。
更換完囚服後又回到7R單元,殺青赫然發現,自己的床位被一個黑胖子佔據了。“我才離開——”他抬頭看了看掛鐘,對身邊的獄警哂笑,“不到一個小時,大都市生活果然是快節奏。”
押解他的獄警顯然也有些莫名其妙,這時伊恩走過來說道:“你該感到慶幸,給你換房間了,雙人標間,帶豪華馬桶和寫字桌,或許你覺得還少一個按摩浴缸?”年輕的金髮獄警臉上一如既往掛著譏誚的淺笑,彷彿不夾槍帶棒就不會說話了似的。“好了,去拿你的東西跟我走吧,‘上頭有人’先生。”
殺青聳聳肩,走到床邊把自己的衣物扔進紙箱裡。
“你不能一走了之,把我留在這裡!”跟他一同進來的那個西班牙裔突然衝過來大叫,“這不公平!憑什麼你可以去雙人間,我卻要待在這個臭烘烘擠滿人渣的鬼地方?!這不公平!”他轉而朝獄警咆哮:“得給我也換個房間,否則我就聯絡律師,控告你們受賄、違章、虐待犯人!”
伊恩臉上的誚笑變成了一道冰冷的刀鋒,凌空剜過他的面板,眼神中殘酷的惡意令西班牙裔無法抑制地後退了一步。
“有錢請律師,很好。”他說,聲音輕細得像條毒蛇,“我想你需要一些實打實的證據,來讓你的律師可以寫進指控書裡,不是嗎。”他的目光掃視過房間中袖手旁觀的疑犯們,在為首的兩名黑人大漢臉上略一停頓,似乎下達了個看不見的指令,接著轉頭離開。
殺青抱著紙箱跟在他身後,在走出房間之前,聽見人群悉悉索索移動著腳步,以及那兩名擁有鐵塔般身型的黑人大漢渾厚的鼻音:“我剛才聽見了什麼?臭烘烘、滿是人渣?嗯?”
不過,他沒有半點同情心可以施捨給即將倒大黴的西班牙裔。因為他始終認為,一個人可以不聰明,但得學會看清時勢;可以囂張跋扈,但前提是得有囂張跋扈的本錢。
乘坐電梯向上到達9樓,伊恩領著殺青走過環繞的過道,停在一排格子似的囚室前,開啟其中一扇厚實的鐵門。“新公寓,新室友。不過我想你們已經相互認識過了。”他將目光投向囚室內坐在床邊的男人,嘲謔道:“如願以償了嗎,Mafia?美中不足的是,這小子是塊硬骨頭,小心崩了你的牙。”
他用警棍的末端頂在殺青背上往內一推,哐噹一聲關上了鐵門。
“……嗨,又見面了,李。”褐發藍眼的義大利青年起身,帶著些微忐忑的神情,向他打了個招呼。
殺青盯著他伸過來的右手看了看,面無表情地問:“這是要我行吻手禮嗎,阿萊西奧?否則你會把我丟進巨型絞肉機裡?”
後者收回手,有點尷尬地蹭了蹭眉毛,“別這麼說,李,”他溫和地解釋,“那都是陳年往事啦,現在我們可沒那麼血腥暴力,一般只是用槍而已。”
殺青吐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