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看臉色都變了,這個茶樓的位置實在好,怪不得剛進來的時候有那麼多人,這兒若不是包房,估摸這會兒早塞滿了人,剛自己還羨慕這個茶樓生意紅火呢,這會兒才明白,原來這些人根本不是來喝茶的而是來看砍頭的。
對街的高臺也不是什麼戲臺而是行刑的法場,專門砍頭的,這個包房視野好的想看不清楚都難,陶陶甚至能看到那些跪在地上的死囚犯後脖頸子插的牌簽上的字。
左首第一個就是玄機老道,即便他低著頭,垂下去的花白鬍子自己也認得,旁邊幾個不認識,最後兩個個子小小,頭頂挽著個朝天髻的正是鍾馗廟的小老道守靜跟道遠,身上不知是血還是什麼汙漬,在日頭下深一片淺一片的。
他們的腦袋耷拉著,看不見表情,可陶陶卻能清晰感覺到他們的恐懼,因為他們的身子正不停的抖動著,哪怕陶陶在這兒都能看得出來。
陶陶心裡頭異常害怕接下來必然要發生的事情,她想錯開目光,卻發現自己好像被什麼定住了一般,只能直愣愣看著那兩個不住瑟縮的小小身影,還有旁邊那些人,至於後頭的監斬官是誰根本沒注意。
她沒注意,卻有人瞧見她了,秦王伸手從自己的懷裡掏出洋表來看了看時辰,快到時辰了,便吩咐人拿了酒過去,行刑的劊子手雖都是幹慣了此等營生,行刑前卻也要喝酒,這是規矩。
眼見酒拿過去了,一抬眼卻瞧見對接茶樓上一張熟悉的小臉,挑挑眉,這丫頭怎麼跑這兒來了?難道也是來瞧熱鬧的?她倒膽子大,連砍頭的熱鬧都敢瞧。卻瞥見她旁邊站著的李全,目光閃了閃,側頭看了旁邊的魏王一眼,便明白了,想來五弟嫌這丫頭性子跳脫,有事兒沒事兒惹禍,刻意叫她過來看這些人行刑,讓她心裡頭知道怕了,以後也少惹點兒麻煩。
秦王暗暗點頭,也覺著這丫頭是該受點教訓,不然,這性子實在有些無法無天,只不過這個法子卻有些不妥,先不說這丫頭年紀太小,禁不禁得住這樣嚇唬,便禁得住,血乎流爛的讓個丫頭瞧見也不好。
依自己看,這丫頭雖頑劣卻機靈通透,有些事兒不用很教,稍一點撥就明白,只是這丫頭又有些小油滑,往往明白了卻會裝傻,叫人有些不知該拿她怎麼辦,不管怎麼著,今兒這樣的場面也不適合這丫頭看。
想著,便道:“五弟想用這個法子讓那丫頭長些教訓,卻有些不妥,這丫頭不過才十一,只怕禁不住這些血腥事。”
魏王:“我倒怕她禁得住,不瞞三哥,我真鬧不清這丫頭腦袋瓜裡裝的什麼,一會兒一個鬼主意不說,有事沒事兒就惹禍上身,這兩回的都牽連了朝廷大案,虧得三哥幫忙方才開脫了她,若老七不上心還罷了,偏老七非要把這丫頭擱在身邊兒,就算為了老七,也得讓這丫頭收收性子,不能再任性胡為。”
秦王看向對街說了句:“老七來了。”
魏王皺了皺眉開口:“時辰已到,行刑。”
看著對接穿著紅衣的劊子手,酒碗摔在地上,舉起手裡的大刀片子,手起刀落,噗……陶陶陡然睜大眼,也不知自己是什麼心態,越怕反而越發想看仔細一般。
她看著守靜跟道遠的脖頸子竄出一股子血來,緊接著腦袋掉到地上,咕嚕嚕滾的老遠,守靜的腦袋滾的遠了些,她瞧不清,道遠的卻正好滾到高臺邊兒上,那張臉正對著街面,陶陶看了個清楚,記憶中有些羞澀木訥的小臉,這會兒看上去如此猙獰可怖,滿臉血汙,眼睛睜的老大,一臉驚恐,嘴裡堵著什麼東西,似張非張的,彷彿訴說著這個世上的不公,斷了的脖頸處拖了一地的血……
嘔……陶陶忍不住乾嘔了起來,小雀忙過來給她拍背,她一把推開她,接著又推開了李全,站起來就往外跑,也不管茶樓裡都是人,反正誰擋著自己她就不客氣。
陶陶本來就練過,這會兒又有些失去理智,什麼都不管的施展出來,厲害非常,那些看熱鬧的不過平常老百姓,哪裡擋得住她,給她左一拳右一腳的,沒一會兒就衝了下去。
眼瞅就出茶樓了,可把李全嚇壞了,哪想會出這樣的事兒,這丫頭莫不是驚恐過度瘋了吧,剛她推自己的那一下,力大無比,險些把自己推樓下頭去,真要這麼跑出去,不定出什麼岔子呢,忙在後頭追了下去,出了茶樓看見七爺懷裡的人,才算鬆了口氣,見七爺如刀的目光,李全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奴才給七爺請安。”
晉王看都沒看他,抱著人轉身上車走了。
秦王跟魏王過來的時候連人影兒都瞧不見了,魏王看了周圍一眼:“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