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的功夫,就下起了雨,從小到大,從稀疏倒密實,打在窗下那一叢芭蕉上噼啪作響,一陣風捲了些許雨水,斜斜打在廊簷兒上的青黑色雨眉上流下來,滴在廊凳上,濺了一些在竹椅上。
小雀兒忙撐了傘擋住雨:“進了七月雨水就是涼的了,姑娘仔細淋著雨要病了。”
陶陶揮揮手:“好囉嗦,這雨來的好,我正熱呢,好容易涼快涼快,你還攔著,收拾你的去吧,別管我。”說著把小雀兒推到一邊兒。
不想,剛推開小雀又一把傘撐在自己頭頂,陶陶不耐的道:“告訴你我正熱呢,不用打傘。”不見小雀兒吭聲,陶陶側頭,瞧見來人撐著一把青布油紙傘,傘下一張俊臉在雨幕的襯托下格外養眼,正是七爺。
想起這幾天他對自己不理不睬的,心裡彆扭上來,站起來要走,卻給七爺抓住,低聲道:“怎麼,這是生我氣呢。”
陶陶:“我是什麼身份,哪敢生主子的氣。”
七爺牽著她到了書房裡,叫人把窗屜摘了,這樣坐在炕上也能瞧見外頭的雨景兒,也能瞧見西廂地上的幾個大箱子,不禁道:“帶這麼多行李去做什麼,那邊是絲綢之鄉,繡工又是天下一絕,每年貢上的布料大都出自江寧織造府,你既去了南邊,還愁沒衣裳,我叫小雀兒多帶些銀兩,瞧上可心的就買了豈不好,何必大老遠的帶這麼些東西。”
陶陶略有些意外:“你知道我要南下,你答應了?”
七爺:“若我不答應,你可會聽我的?”
陶陶搖搖頭:“不會,我去南邊兒有正經事要做,不是去玩的,真的,那些箱子裡裝的不是衣裳,是我要帶去南邊的貨。”
七爺:“既如此,做什麼還問我應不應?”
陶陶:“總要問一下的嗎。”
七爺嘆了口氣:“你這丫頭是個主意正的,想做的事兒攔著也沒用,既你想去南邊,就去走一趟也好,先頭我答應過你,去你家鄉走走,可這次父皇派去巡視河防的卻不是我,本還怕你失望,如今三哥帶你去也好,這一晃你離開家鄉好些年了,回去走走看看,說不準能想起之前的事兒來。”
陶陶含糊的道:“那個,我回去了也不一定就能想起來。”
七爺:“想不起來也無妨,你們陶家的宗祠在南邊兒,也不能一輩子不回去,況且,我曾答應你姐,若得機會便把你父母送回去,也算回了故土。”
陶陶嚇了一跳:“你,你不是讓我把他們的靈柩弄回去吧。”
七爺:“不是靈柩,人早葬了,你姐的意思是把你爹孃的靈牌送回去放在陶家的祠堂裡。”
陶陶鬆了口氣:“那我姐呢,我姐的靈牌怎麼不一起送回去。”
七爺:“你姐是女子不能入陶家的祠堂。”
陶陶:“女子怎麼就不能入祠堂,這是誰定的混賬規矩。”
七爺:“女子早晚都要嫁人,出嫁從夫,隨了夫姓,入也是入夫家的祠堂,以供子孫後代祭拜。”
陶陶看了他一會兒:“我姐不是跟了七爺嗎。”
七爺眉頭一皺:“這是從哪兒聽來的混賬話,你姐只是我跟前兒的大丫頭,什麼跟了我。”
陶陶心說,難道不是這麼回事兒,莫非外頭人都是胡說的,其實七爺跟大妮是清白的,怎麼可能嗎,那他對自己這麼好是為了什麼?
想到此,不禁道:“我姐真沒跟你那個什麼,怎麼外頭的人……”沒敢往下說。
七爺:“因你姐在我身邊兒伺候,模樣兒又出挑,日子久了外人難免往歪處裡想,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怎能當真。”
陶陶:“那你為什麼對我姐這樣?”
七爺:“我對你姐怎樣了,她伺候我一場,便她去了,主僕之份仍在,況,我也沒做什麼,既不能為她伸冤也不能為她正名,只是把她安葬罷了。”
陶陶見她臉上有難過之色,遂不好再說什麼:“其實這事兒也怨不得七爺,七爺已經仁至義盡,我姐若是知道七爺這般照顧我,縱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七爺搖搖頭:“看顧你一開始是因你姐,後來卻不是。”說著看向陶陶,目光沉沉,而眼底深處卻彷彿帶著絲絲縷縷的光芒。
陶陶撐不住有些臉紅,別開頭:“不說這個了,怪叫人傷心的,你再不回來,我明兒可就走了。”
說到這個七爺目光晶亮起來:“父皇下旨在西苑的湖邊兒蓋暢音閣,點了我主理此事,這幾日我都在戶部敲定樣式草圖,今兒方得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