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納比先生!您離開之前能不能過來一下。”妮娜拉著德克的胳膊,把他領到廚房,開啟水龍頭接了杯水,讓德克聞聞,再嘗一下。德克聞了聞,但他沒有喝,儘管(他覺得)這水和他們全家在月神公園喝的並沒有什麼不一樣。妮娜笑了,把水倒進了水池,“好吧,幹嗎要喝呢?不喝也沒人會怪你的。”隨後,妮娜又把他拉到了地下室,天哪,這裡是什麼味道啊,他們走在廉價的木臺階上,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在頭頂刺目燈光籠罩下的地下室,就像一個醜陋的洞穴,散發著排水管和焦油的味道,讓人反胃。地板是網格的圖案,閃著光。地上有幾股雨水,還有幾個小水坑。一些噁心的髒東西從僅有六英尺的混凝土牆壁上冒出來。淺池泵在工作著,發出巨大的噪音,就像心臟快要爆裂一樣。“每逢下大雨,地下室也會跟著發大水,這裡就成了這副樣子。薩姆會修淺池泵,可是等他下班回來,它恐怕已經壞了。該死!”妮娜忿忿地喘著氣。她緊緊抓住德克的胳膊,好像要防止他上樓逃跑一樣。“看到了吧,波納比先生?我並沒有瞎說。鄰居們都說尼亞加拉大瀑布這裡下雨的時候‘原本就是這樣’,就連薩姆也這麼說,他說這裡一直都是這樣的。沒有人願意承認這裡有別的問題,他們擔心‘財產貶值’——胡說八道!這絕不只是雨水和灰塵,也不只是下水道的問題,我不斷告訴人們這裡應該來化驗一次,科文莊園的土地和水源都應該進行化驗。我以前身體很好,但自從住在這兒之後我得了偏頭痛,我現在和可憐的比利還有薩姆一樣開始患上了哮喘。我不是光說自己,我這樣咒罵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孩子們,我們應該關心他們,不是嗎?薩姆衝我發火,怪我想得太多,但是我的流產,還有我的孩子死於白血病,這些都不是我憑空捏造的啊。對嗎?”
妮娜的情緒十分激動,她抹去臉上的眼淚。她的臉上寫滿了悲慟與憤怒。德克盡量不想在這個鬼地方呼吸,所以他無法安慰妮娜,只好跑上了樓梯,而這時,比利正蜷縮在門口。
天哪!在那一瞬間,他差點嘔出來。一陣猛烈的頭痛直擊他的眉心,他雙眼被那股溼氣刺得生疼。
妮娜在廚房裡追上了德克,向他道歉:“我想我可能已經習慣這種味道了。但我沒想到別人對它會有什麼反應。”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德克離開她家,不顧一切想逃離那個鬼地方,妮娜出來送他。這會兒功夫,雨已經小多了。德克沒有撐傘。謝天謝地,他總算又能呼吸了。她家地下室的味道,德克也許很久都不會忘記,尼亞加拉大瀑布地區東部粘糊糊的空氣這會兒聞起來幾乎能算得上是新鮮了。
傍晚的空氣,帶著一絲奇異的光亮,夾雜著溼氣和焦油味。天空上飄著雲,太陽落到了加拿大那邊,那裡的天空還算清澈。正值仲夏:夏至,夜晚慢慢降臨在坐落著許多工廠的城區,煙囪裡冒著煙,燈光星星點點遍佈這塊遼闊的土地。
站在德克的車旁,妮娜仍在滔滔不絕地說話,只是這會兒語速要快得多,彷彿她已經感覺到已經得罪了德克,也感覺到可能會把德克嚇跑。“人們說這裡以前有個古老的運河,後來被填住了,沒人知道這運河的確切位置。我覺得可能就在學校附近吧。以前可能流過這片地方。科文莊園的承包商是在它被填住之後才開始在這裡蓋房子的,我一直在想,可能就是二戰之後——他們到底拿什麼東西填的這條河呢?可能不光用了泥土,也許有廢品?有化學物質?斯萬化學公司就在科文大道附近,在波蒂奇另一邊。沒人會告訴我們這些事兒的。健康部門,市政廳,我都去問過了,《新聞報》那裡我也打聽過。所以我想請一個對這事兒有興趣的律師。波納比先生,您可是尼亞加拉大瀑布地區人所公認的最出色的律師呀。”
德克皺皺眉頭,或許他確實是。德克在他的棋盤上,在他事業的巔峰時期,同時也是他生命的巔峰時期,按照他所熟悉的規則,揮灑自如,幾乎是百戰不殆。
“波納比先生,我知道你不可能馬上就決定是接受還是拒絕。我只是請您先不要拒絕。求您了!我明白您需要仔細考慮考慮。我也明白您很清楚我們沒多少錢。我們能拿出的——都是和這事兒有關聯的鄰居們東拼西湊來的——大概也就有幾千塊吧。我知道您的收費要比這高得多。您辦公室的那位和藹可親的女士已經跟我解釋過了。但是我還是想跟您談談,現在我們已經談過了。謝謝!”
……之後(6)
德克回答:“奧謝克太太,我把聯絡方式留給你。再容我仔細想想吧。”
妮娜鼓起勇氣,雙手抓著了德克的手,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