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雜徵總為一條,合併徵收銀兩,按畝折算繳納。
這樣大大簡化了稅制,方便徵收稅款。同時使地方官員難於作弊,進而增加稅收。”萬曆沉穩的說道。
張居正點點頭,“確實如此,此法能精簡很多手續,同時也能為朝廷帶來極大的稅收。”
“但此法卻有一個問題。”萬曆伸出一根手指。
“敢問陛下,什麼問題?!”張居正問道。
“一條鞭法,是在為朝廷提升收入,卻沒有顧及到百姓。以往賦稅徵繳,往往採用糧、布、帛等實物。這種方法雖然繁雜,但該是多少就是多少,百姓交的糧或許會被貪腐一些,但省去了賣糧折銀的手續。
一條鞭法,將所有東西折算成白銀,那就要把糧、布、帛賣掉,換成銀子。有銀子的人,當然是那些商人、士紳。朝廷徵收在即,百姓又無多少錢糧,此時,他們勢必會聯合壓價,以最低的價格,換取更多的糧食。
等百姓交了稅,若家中又無糧食度日,又得高價從士紳、商人手中買糧。這麼一來一去,百姓能不出現問題嗎?
藉著開關的東風,東南銀多,糧價自然就高。朝廷在東南收銀,自然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可北方少銀,收成又少,強推一條鞭法,勢必出現問題。”萬曆一五一十的說著一條鞭法的弊端。
誠然,一條鞭法對朝廷有著莫大的好處。
可在一定程度上,會加劇民間的土地兼併和矛盾。
張居正不知道嗎?他當然知道其中的一些弊端。
可朝廷缺錢,實在抽不出錢,只能先這樣了。
張居正無奈的道:“陛下,雖說言利君子不齒。可朝廷沒有錢,是萬萬不行的。其中問題,臣也思慮一二,但即便這是一杯毒酒,也要飲下。”
世道如此,只能先苦一苦百姓了。等以後朝政好些了,再做改變吧。
“朕倒是有一個法子,能解決此事。”萬曆自信的說道。
“什麼法子?!”張居正的眼睛亮了一下。
眼前的這個小皇帝可不簡單,總有意想不到的智慧。
“攤丁入畝,地丁合一,滋生人丁永不加稅。”萬曆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
張居正覺得自己抓住了什麼,可又滑溜的從指尖溜走。
他沉思一會兒,覺得萬曆這個法子有著極大的力量,可一時間有些迷茫。
“陛下可言明?!”張居正急忙問道。
萬曆緩緩的解釋著:“立國之初,太祖高皇帝定下規矩,丁銀與裡甲、均徭等四差銀一起,都由地方官員徵用,並不上繳朝廷。
太祖高皇帝那會,地方疲弊,人口零落,官府缺錢,此舉是為了儘快恢復當地官府工作的有效措施。
隨著天下承平,這種老舊的政策卻一直延續下來,沒有收回。實際上,這項收入大多落入官吏的私囊。
朕記得,戶部那裡也沒有全國丁銀的統計數字,只有戶丁的總數,在行政及政策制定方面,戶部也未涉及丁銀的處理以及如何支配。”
丁銀。
張居正低聲唸叨了一聲,這個詞語對他來說有些陌生。
沒在地方做過官,從一開始就是庶吉士,雖有經邦緯地之才,難免也會考慮不周。
不經地方事,自然也察覺不到地方上的事。
張居正小聲琢磨著,忽然茅塞頓開。
若真是如此,收繳丁銀入朝廷,可簡單很多。
“朕以為,當命令地方官將丁銀隨同田賦一起上繳,同時對於人丁的編審也應該逐漸制度化,以保證丁銀的徵解。
直省每歲終,各將丁徭賦籍彙報總數,觀戶口消長,以定州縣考成……
透過這些措施,在剝奪地方官任意支配和使用丁銀權力的基礎上,直接徵用丁銀。”
“那陛下剛才所言的攤丁入畝,又是何解?!”張居正有些抓耳撓腮,始終覺得自己哪裡不得其法。
萬曆笑了笑,字句越顯重量:“這便是取消人頭稅,以土地多寡徵收賦稅。貧者若地少人多,為了繳納賦稅就要賣兒賣女,即使如此,也不見得能交夠賦稅。富者地多而財厚,逼一逼他們,也就能交出來。
一昧清理隱匿田產,會同時得罪官紳與百姓。若是在這時,取消人丁稅,實施攤丁入畝,滋生人頭永不加稅,只按土地多寡徵收賦稅,那對於普通百姓而言,卻是一件極好的事。”
張居正豁然開朗,但他敏銳的察覺到了這個方法後面的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