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何時聽過這種話?
當年的嘉靖帝刻薄寡恩,根本不會在乎臣子。
如今,皇帝雖然年少,可有赤子之心,能體恤臣民,有君如此,夫復何求?
當得上一句明君。
心中對馮保又痛恨了一些,如此皇帝,他竟然想造反,該殺。
海瑞調整了一下心態,說道:“陛下,人人都說臣有個臭脾氣,臣,臣怕冒犯了陛下。”
萬曆毫不在意的笑道:“廣開言路,納諫如流,所言有理,便納之!”
“陛下聖明!”
海瑞深呼一口氣,聲音洪亮。
這是他最衷心的一句話。
萬曆和海瑞說了很多,從海瑞當官開始,一直到罷官回家。
說了很多,聊了很多。
海瑞在家多年,心中積攢了不少憤懣。
此時遇明君,心中的話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斷。
說著說著,說到了新政的事上。
海瑞說道:“陛下,國事至此,新政已經箭在弦上,臣以為,除了地方士紳之外,在朝官員,亦是主要目標。
徐松江(徐階籍貫松江府,稱籍貫)在朝多年,號稱兩袖清風,以廉潔著稱,可事實上,他在松江府有徐半城之說,家中良田無數,地方百姓,大多都是他家的佃戶。
每逢災荒,巧取豪奪,巧立名目,敲骨吸髓,各種手段施於百姓……”
說到驚心處,海瑞化掌為刀,從高處狠狠的劈下。
“陛下,臣以為,鉅貪必須要除,清查田畝已經迫在眉睫。”海瑞言詞激烈。
萬曆靜靜的聽著。
海瑞說了很多,說國事,說兵事,說朝事,唯獨沒說他自己。
當海瑞說完話後,萬曆道:“先生,可在京城有了落腳處?!”
剛才還慷慨激昂的海瑞,此時卻有些窘迫。
“陛下,臣,臣……”海瑞窘迫的說著。
“先生,朕已經知會戶部,提前預支先生三月俸祿,以資支用!”萬曆說道。
海瑞微微遲疑,反應過來後,忙道:“可是陛下,臣,臣剛來京師,事未做,卻領三月俸祿,有些不合適!”
萬曆笑道:“先生,此言差矣,這是先生本來的東西,有什麼不合適的?難道,先生準備不要俸祿,白白乾活嗎?”
萬曆打趣道。
這讓海瑞輕鬆不少。
在萬曆的勸說下,海瑞終於同意了。
大殿外已是夕陽,海瑞拜別了萬曆,趁著夕陽而走。
也只能這樣了,若是直接賞賜,海瑞怎麼可能接受?
看著海瑞離去的背影,萬曆從懷中取出一些品相不怎麼好的銅錢。
那是張誠給他的,那是海瑞吃餛飩的錢。
“海瑞,海剛峰!”萬曆一邊唸叨著,一邊掂量著手中那些質量不怎麼好的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