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成為內閣首輔之前,他就在南直隸主持過清丈田畝、清理投獻之事。
有些時候,張居正還會因為局面或者輿情做出退讓,可這位,哪怕天塌了,也不會退讓半分。
就像是心中的貓膩被人察覺到,王希烈剛才好不容易醞釀出來悲痛此時消失的一乾二淨,臉上多了幾分不安。
剩餘的那些官員也是如此,開始惴惴不安。
唯有靈堂中,童立本的妻子、兒子和老母還在哭泣著。
一道筆直的身影,從人群中走來。
王希烈看著過來的那人,心中忐忑起來,甚至有些惶恐。
論官職品階,海瑞只是刑部右侍郎,他是禮部左侍郎,品階要在海瑞之上,但真正論起來,給海瑞提鞋都不配。
光海瑞這個名字,有時候都能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海瑞的身影很單薄,只有他一個,但那迎面而來的壓迫感,卻讓每一個人都害怕。
人群出現了騷動,那是一些心虛的官員正在退場,悄摸的找個機會偷偷溜走。
海瑞對離場的官員毫無反應,穿著黑衣,腰纏白花,徑直走向靈堂。
他來到王希烈的面前,甚至沒有多看王希烈一眼,隨意的掃視一眼後便走進了靈堂。
海瑞來到靈堂中,對著童立本的靈位鞠躬幾個,隨又從懷中摸出一些品相不怎麼好的銅錢,交給了童立本的妻子。
沒有說什麼,簡單的拜祭後又走了出來。
王希烈沒有離開,站在門口,靜靜的看著走出來的海瑞。
走出來的海瑞沒有看他,直接將他忽略,就像是忽略街頭的狗屎一樣。
當海瑞走遠,王希烈如釋重負,大口的喘息。
他這才發現,自己渾身上下全都被汗水打溼。
前來弔唁的官員走了大半,只剩下零零散散幾個。
好不同意聚起來的人,就因為海瑞,全部散場,王希烈心中對海瑞又多了幾分記恨。
海瑞可不在乎王希烈的記恨。
王希烈想到了會被張居正派兵驅趕,唯獨沒想到會被海瑞攪局。
其實,這裡早就被海瑞盯上了,儘管如今馮保一案尚未結束,但這並不代表海瑞不會注意這邊。
從童立本死一直到現在,海瑞一直觀察著這邊。
今天,王希烈的目的算是破產了。
海瑞這麼一攪和,好不容易拉起來的氣勢,先弱了幾分。
被海瑞盯上,可不是什麼好事。在場的這些,有幾個能經得住查?能在張居正手中矇混過關,可不代表能在海瑞手中矇混過關。
可王希烈並不死心,回到家之後,他愈發覺得此事不能就此罷休,必須要整些狠活出來,必須再次把聲勢拉起來。
廣濟寺那邊安排的手段應該起了作用,雖然還沒有訊息傳來,但也應該是十拿九穩的事。
今天童立本那裡的事被海瑞攪和,必須要拿出一個更狠的辦法。
再配合廣濟寺那邊,定然能對張居正以及新政,起到最大的打擊。
思來想去之後,真被他想出來了一個主意。
……
深夜濃重,如墨暈染開來。
一抹黑色的身影在黑夜中活動,朝著騾馬衚衕摸來。
來到衚衕口,他湊到那些花圈紙人前,從身上摸出一個火摺子。
片刻後,一場大火漫卷天際。
第二天一早,一封彈劾張居正以及戶部尚書王國光的奏疏,直抵宮中。
奏疏中說,張居正實施新政逼死童立本,引來朝中彈劾不止,為保全手中權力,於是想透過縱火的方式殺人滅口,王國光乃張居正幫兇,其罪可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