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像一把把沉重而有力的錘子,把她那顆帶有幾分童稚的心,一下子敲打得粉碎粉碎。
《脖子》四十三(5)
年復一年,周川原來就在這種特殊的環境裡工作著,日復一日,張太就在這等惡劣的困境中生活著,他們生活得實在不容易啊。
周川和張太及禿子劉二那種不懼怕艱難與死亡的頑強精神,使紅秀心裡莫名其妙地陡添了一種欽佩感和崇敬感。
弓著腰每往前挪動幾步,紅秀不由自主地畏縮一下脖子,本能地仰起臉朝頭頂上仔細地瞅一眼。她認為那一塊塊張著黑洞洞大嘴將要脫落的二合皮,隨時都會緊緊地盯上她,把她捕捉之後,殘酷地活生生地吞進它們那猙獰的、滿是黑色利齒的大嘴裡。她那顆心瘮得一陣陣緊張,一點點收縮,胸膛裡像壓著一塊巨石那般沉重,最後連喘氣都感到那麼困難。她臉上浸出一層雨淋般的虛汗,周身顫慄不止。如果不是周川那麼坦然自若,一直走在她的前邊,為她起到鼓勵和撐腰壯膽的作用,灌滿了鉛那麼沉重的雙腿,簡直邁不動了,精神即將崩潰!
紅秀心裡沒有了下井前的絲毫興奮,倒生出三分後悔。井下可不是什麼遊樂場好玩的地方,自己發賤頭腦發昏,哪裡該隨周川到這裡受這番驚嚇呢?自己之所以不加考慮,不加思索爽快地答應跟他下井,其用心還不是苦戀著他,想尋找機會和他一起多呆些時間。這黑漆漆的井下,畢竟不是五彩斑斕的宮殿,不是花前月下偷情的地方……
她那兩道細黑的眉毛漸漸鎖起來,顯出一副怨憤的模樣。洗衣房那麼多女工,周川為什麼單挑她紅秀一個人下井榦活?這個該死的怪脖子,一定不懷好意,一定在故意耍她,要她紅秀的難堪!
紅秀嘴裡罵開了剛剛升官的姚存勝,彷彿不是周川而是姚存勝故意刁難了她似的。如果不是姚存勝把周川排擠出煤礦,礦工們不僅能拿上工資過著好日子,井下也決不會亂成這個狗窩般的樣子。
《脖子》四十四(1)
真是無巧不成書。
算上紅秀一行十三個人,一0九巷道恰好丟棄了十三塊溜子槽。不需要周川下指示,也不需要費心分配,每個人背一塊出去,合情合理理所當然。
溜子槽高一米有餘,寬五十公分,中間凹下去一道淌煤炭的溝溝,看上去像一個沒有後擋的鐵簸箕。
若放在地面幹農活,割砍耪鋤挑挑擔擔,農家出身的紅秀,豐滿的肩頭也許有百多斤的氣力。此刻放在五百米的井下,特別是放在遍處都是矸石的巷道里,束手束腳行動不便,有氣力無處發揮,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巷道里坎坎坷坷凹凸不平,好多地方只能彎腰駝背爬行,無法站立身子。只有把沉重的溜子槽扣在屁股上,腰桿彎到四十五度,像驢子馱東西一樣往外馱。
周川無論到外地開會,還是在地面處理其它事務,若不下井榦活,短短三天時間就感到煩躁不安,像剛生了一場大病渾身難受沒有一點氣力。一旦來到五百米的井下,兩隻胳膊硬棒棒地伸出去,突地鼓起一個個勁疙瘩。特別當他目睹到這一堆堆被礦工們丟棄的木材、鋼材和電纜時,胸膛裡頓時塞滿了一團團怒火。怒火使他身上產生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像要和誰拼命似的,百多斤的溜子槽,放在他身上輕鬆得如一團棉花。再說,許多年來,溜子槽鐵軌木料之類,已經在他肩上在他的屁股上,磨出了一片片堅硬的像牛皮般的老繭。別說一塊溜子槽,就是千斤的巨石,就是沉重的大山,壓在他那鐵鑄般強健的身子骨上,也像俊俏女人挎著錢包逛馬路那麼悠閒。
幾個科室的中層幹部,每人馱起一塊溜子槽匆匆走了,深深的沉寂的巷道盡頭,僅僅剩下週川和紅秀兩個人。
這是一個千載難逢表露內心感情的好時機,紅秀似乎忘記了場所和生死,那張俏臉像陽光燦爛的天空一下子又明朗起來,大膽地調情地望著周川的眼睛。紅秀那是一雙什麼樣的眼睛啊?有愛撫,有溫柔,還有一種勾人心魄能使任何男人都會撲上去的魔力。她那雙鏡子樣明亮的目光,充分表達出深沉、強烈和火熱的感情。她多麼盼望周川失態一回啊,那怕從他肺腑裡迸發出一句熨貼的話語,疼愛地關心地勸她力所能及,象徵性地背一團電纜或扛一塊木材出去,千萬別累壞了嬌弱的身子。只要周川對她有絲毫疼愛的表示,紅秀就會情不自禁地撲向他的懷裡。
周川站立在那裡陰冷得像巷道里的岩石,靈魂深處絲毫沒有向她紅秀傳遞任何的神秘資訊。他那張稜角分明的臉上,還隱隱流露出一種經過掩飾的殘暴無情的神色。他扭身背起溜子槽,扔下孤零零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