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給蘭蘭留下一種庸俗野蠻的印象。他們從井下幹活回到地面,洗完澡走出堂子門來,一律穿起了嶄新齊整的工作服。那經過竭力約束的行動,顯得有幾分扭捏幾分生硬,男子漢老爺們像一個個沒見過世面,拿腔捏調怕羞的姑娘似的。他們滿心裡蟲子爬那樣老想多瞅蘭蘭幾眼,可又不敢過分靠近她,唯恐人們譏笑自己沒有男子漢大丈夫氣派……反正,所有的男人忐忑不安,複雜的心情相當矛盾。
蘭蘭既給煤礦帶來了和煦的陽光,給光棍們帶來了蓬勃向上的朝氣,也給光棍們心裡增添了許多的懊惱,給井下生產帶來了數不盡的麻煩。有的光棍剛才還說說笑笑驢駒子樣活蹦亂跳,眨眼之間害了大病般地蔫巴了。更有甚者,故意裝作害病,請完假不吃不喝矇頭憨睡。
有錢花,有飯吃,心裡忽然沒有了幸福的感覺。男人身子底下沒有女人,就像大地上的萬物缺少了陽光,生活得蒼白毫無滋味。
蘭蘭身上煥發著一種魔術般迷人的吸引力,使光棍們那一雙雙看人的目光變得直勾勾的,也包含著一種無形的貪婪和罪孽……
這天晚上,天上既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地上一團漆黑。寂靜的夜晚給那些居心叵測行動詭秘的人們,提供了一個千載難縫的時機。
井架上的天輪,在昏黃的燈光下隆隆地轉動著,工房裡像往日一樣騷亂不安。那些夜晚沒有去上班的光棍們,咕咚咚灌幾碗八毛辣白酒,無酒裝得七分醉,躲在工房裡嘶啞而傷心地哭嚎著……
夜深了。除了井架上的天輪還在不知疲倦地隆隆轉動著,一切騷亂和哭叫聲漸漸消失,礦院的地面上越發顯得死一般的寂靜。
在煤礦所有的燈光照射不到的黑漆漆的一角,禿子劉二和麻臉張太像兩個將要入室行劫的賊,腰桿彎得如兩條蝦米,整個腦袋烏龜樣抽縮到粗胖的脖子裡。貪婪的淫邪的鬼火般賊亮的目光,緊緊盯視著羅子夫妻暫住的那間工房。他們詭秘地相互咬著耳朵嘰咕了一陣,兩張神經兮兮的臉上,頓時露出一種滿足而得意的獰笑。
《脖子》二十五(1)
禿子劉二和麻臉張太從嘴裡喝下去半瓢涼水,馬上就會流淌到腳後跟上——一對直腸漢子。可是,他們第一次向礦長周川拐彎抹角,第一次支支吾吾騙人說謊。他說他們腰痠腿疼大病在身無法下井,蒙著頭睡到日出三竿才起。
待全礦的人們下井之後,禿子劉二一腳蹬掉身上那條油糊糊的被子,一骨碌翻身跳下床來,撒開腿一溜小跑,到順水河邊拾起昨天夜晚下的弓弦狀的烏魚鉤。一個個鋒利的漁鉤,像一道道繩鎖,把那條從遠處游來看窩子的大烏魚,牢牢地捆在中間。
麻臉張太慌張得一頭一臉大汗,從五里外的河莊村代銷店,拎來十斤一桶的八毛辣白酒。他和禿子劉二頭抵頭密謀策劃了大半天,瞅瞅周圍沒有人盯梢,帶上酒菜來找結婚歇班的羅子喝酒。
羅子剛剛娶了漂亮的媳婦,蜜月未滿心裡仍然沉浸在激動和興奮之中。晴天白日乾坤朗朗,自然把一切戒心統統消除得乾乾淨淨。他心腸直爽為人善良,一道生活了幾年的工友們上門找他喝酒,哪裡能懷疑人家用心不良,有什麼陰謀詭計呢?
微山湖邊的男人天生好客,嗜酒如命。為了顯示男子漢大丈夫的豪爽氣概,羅子用居高臨下的口氣吩咐蘭蘭快剔魚,快炒烏魚片燉烏魚頭!兄弟仨同是建礦的###,情深義厚非同一般的關係,趁歇班在家喝個雲山霧罩一醉方休。
望望蘭蘭那雙小巧的剔魚做菜的小手,望望蘭蘭那泛著紅潤的俏俊臉龐,望望蘭蘭領口處那細白的脖子,望望那兩個高高聳起新衣裳的Ru房!禿子劉二那雙閃著淫光的眼睛,因睜得滾圓過大,顯得過分僵硬而兇惡。一種欲要與人搏鬥和廝殺的騷動,一種比死亡還要難以忍受的渴念,像充氣過足的汽球,膨脹得馬上就要在他心裡破裂了。
從禿子劉二那騷動不安,難以抑制的異樣神情上,僅憑女人特有的敏感,蘭蘭發現自己已經身臨可怕的險境。對待丈夫的親朋好友,她不忍心撕破臉皮當面揭穿。劉二張太他們明明不懷好意、心懷叵測,但她不願意多嘴多舌對丈夫直言。她炒好魚片,燉好魚頭,無論羅子如何耍威風,如何炫耀大丈夫的脾氣,彬彬有禮不失尊嚴地朝禿子劉二他們歉意地一笑,躲閃到一邊,靜下心神為羅子拆舊棉衣。
羅子和劉二張太王貴四個人是河莊煤礦出了名的酒囊。他們三個人咕咚咚像喝涼水,抽棵煙的工夫灌下去三斤白酒。他們一個個喝得紅頭漲臉,儘管顯出了七分酒意,卻仍然沒有要停歇的意思。
麻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