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裡也淨裝涼水了。謝小賓一文不名又無朋無友無親無故,雖然會些技業可就是沒人僱傭,真是倒了血黴了;又自感堂堂八尺男兒拉不下臉乞討,真個是山窮水盡路到頭,眼看要活活餓死。
常言道:良馬不解韁,懶驢莫卸套,好女休多言,是男莫做賊。謝小賓心想:說不得,我今天也要做賊了,反正師傅也做過,做上一回也不算對不起良心,日後補過罪業就是了,暗暗下了決心、打定主意。
靜街鑼響停之後,謝小賓趁著夜色展開輕身功夫攀上房頂,一路在房頂閃轉跳躍奔到城南普濟寺左近。下得房來,他靠近寺牆仔細地聽裡邊邊的動靜,確定無人走動後,兩腿猛一蹬地衝天炮一樣竄起,空中一擰身直接朝院中落下,待得著地深吸一口氣身子團抱滾將出去,靠近一段花牆時猛地直起身子貼牆而坐。這一通動作如行雲流水,又稱得上是悄無聲息、精彩之極,真不枉了他學藝多年。謝小賓這賊做得可不單是略懂,簡直是無師自通抑或青出於藍。他躡手躡腳仔細搜尋,極其容易便尋到了香積廚。和尚們都沒有鎖門的習慣,他輕輕推開門,閃身進去,又把門小心合上,在廚下左尋右尋就是找不到他想要的東西,心裡暗罵:這幫賊禿子,狡猾的緊,倒是把東西藏得巧妙。
所謂和尚,那可是戒律森嚴、規矩清晰、分工明確的一群人,世界上第一等的作息規律嚴正的團體,實在是讓人欽佩。他們每天早睡早起,做早課的做早課,清掃的清掃,下廚的下廚,哪能蒸一大堆的饅頭放在廚下。謝小賓罵和尚們太賊,確實冤枉這些真和尚了。謝小賓鼓足了勇氣做賊,費了這麼多功夫尋到了大廚房,上翻下找就是看不見饅頭,可是氣壞了,一個勁的暗罵。罵歸罵,總也得吃啊,他當即便是一通饕餮,吃了個天翻地覆日月無光。廚房裡雖沒饅頭,但還是會備些新鮮菜蔬的,和尚不能大清早去菜市場買菜吧,那不就太新鮮了不是?謝小賓吃了十棵白菜二十多個土豆五六斤豆腐,那個難受啊,肚子裡翻江倒海一般,實在沒轍就一邊小口吃著鹽一邊喝了二斤多豆油。
謝小賓烏七八糟吃了一肚子,雖然腸胃能撐住,但心裡過意不去,於是便往寶殿摸去,準備給佛祖磕幾個頭謝罪,路過僧舍的時候忍不住停留了一下,往裡貓一眼。他看見和尚都香甜的睡著,值夜僧是個小沙彌,在坐禪,如豆的燈光下光溜溜的腦門閃著黃暈。謝小賓看著小沙彌的禿頭,摸摸自己的頭,心說,小師傅啊,哥哥曾經也是禿頭也是和尚,但以後再也不是了。只有心裡禿,頭才能禿,這個理兒他懂。謝小賓離開僧舍悄悄到了大殿,在殿門外雙手合十跪下,心叫罪過罪過,佛祖您原諒弟子罪過,磕了三個頭,悄沒聲息的循原路離開普濟寺,又尋了一牆角窩起來。
第二天,謝小賓又在南坊的大街上晃盪,他不是在找活計,他這是溜食兒呢!任誰吃那麼一堆純生的玩意兒也不好消化啊,他哪還有心情尋活計呢!謝小賓一頓大吃,雖止了餓,可並不好受,一夜都沒消停,胃裡直往上翻,又捨不得吐,吐了還得再吃,沒辦法便摳著牆角苦忍到天亮,想找個好心人家討碗熱水喝。他兩手按著胃,曬著太陽,生挺了脊樑在大街上緩慢踱步。
天氣不錯,生意挺好,如意坊的坊主兼花魁商秀秀正在三樓臨街的窗戶旁嗑瓜子,很是寫意自在。謝小賓打從東邊緩慢而來,被她瞧個正著。商秀秀細細打量謝小賓,只見這後生身材欣長,一身的青衣短打,雖是青黃糾纏的綠不拉嘰的面色但氣宇清新脫俗,腰桿兒也挺的筆直,尤其是那步子踱的真叫一個氣定神閒,絕對不是普通人。
商秀秀是個正經八百的老江湖,江湖字號也是相當響亮,多年顛簸闖蕩、經歷頗為豐富,自覺觀人有術百瞧百準。她心說:這位一定也是個落魄的江湖豪客。且不說商秀秀判斷對錯,就說她無論字號多麼響亮生意做的多麼好風頭多麼勁,怎麼說她都只是個女人,風雨兼塵十幾年,早厭倦了那些狂蜂浪蝶的甜言蜜語卑做賤為,骨子裡也喜歡新奇、陌生、刺激的東西。她看見了謝小賓可是相當的感興趣,心裡一個聲音在喊:我要和這個青衣漢子結交認識,也許他是個不錯的朋友,也許他還會是我的歸宿。
江湖人做事講究的是個爽利、執著,想了就說、說了就做,於過程中費盡心力,為了結果不惜流血殞身。商秀秀有了想法,腦子一轉就想到了主意。於是她抬手招來一個大茶壺,跟他說:“王七,看見樓下那個青衣漢子沒有?把他弄進咱們樓裡來,留下他。”
能在青樓裡當王八的人都不是一般人,迎來送往忍氣吞聲笑臉陪打罵,個頂頂個的都是皮糙滾刀肉、奸似鬼的光棍。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