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走了,她知道他的家就在街道的拐角,同樣的朱門翠瓦,她的爹爹和他的爹爹都是地方上的官員,也算得上是門當戶對,結成親家之後,更有利於相互扶持吧,所以沒有許多故事裡痴男怨女的曲折與磨難,她和他走在一起應該是順理成章的事。很多時候她都在想他,寫字的時候想,繡花的時候也想,別人跟她說話的時候也是愣愣的,府上的丫鬟婆子都在私底下悄悄的議論,小姐想男人想瘋了。這樣的議論多了,主子們當然也會有所耳聞,然而她並不在意,依舊寫得一手好字,畫得一手好畫,彈得一手好琴,繡得一手好花。她努力的一切目標就只為嫁到他的家裡後能成為讓他滿意的妻子。
她的父母在聽到這些議論的時候也沒有多想,只是暗歎著女大不中留,好在婚事是早已定下的,所以在她長大了一些的時候,父母便決定去和他的父母商量吉日,定期完婚。
這個時候,他的父親卻要去京城了,而他也要跟著父親去京城求學。臨走的時候她的父親和一眾官員都去送行,好容易有了說話的機會,卻見他的親家一揮手,只是淡淡的說了聲罷了。這情形送行的官員都看在眼裡。
也就從那一天開始,以前還被津津樂道的婚事竟在一夜之間被人遺忘了。街角的硃紅大門裡,進進出出的淨是穿紅掛綠的媒婆。可是任那些憑兩張嘴皮子吃飯的老婦們說得天花亂墜,這一家的主母,他的母親總是以當家的不在無法定奪為由一一的拒絕了。
她的父親自從那件事以後,自認為受了很大的恥辱,每天閉門謝客在家裡唉聲嘆氣,母親也是愁眉不展。可是她的心裡卻很安定。她知道他一定會來娶她的。這是他的承諾,只是延遲些日子罷了——他的家裡並沒有答應其他的親事便是明證。
在她每天握著的羅帕裡,藏著一棵紅豆,又圓又紅的紅豆,那是他在出行前遣人悄悄的捎過來的。他的貼身小廝帶話過來說,當紅豆掛滿枝頭的時候他就會來迎娶她。
到了秋天的時候紅豆就掛果了,而現在已是夏末。
每一天她都把這顆紅豆捏在手心裡,感知著它的存在;心裡就格外塌實。香汗透過羅帕滲在紅豆上,滋潤著它,那紅豆越發的鮮紅透亮了,宛如一滴鮮血。
她也愈發的神采奕奕了。打掃院子的丫頭常常一進門就看見小姐晾在院子裡的新畫,她卻已在一旁頷首弄琴了。晚上的時候,燈油至少要添三回——卻是都爭著搶著要來添的,她總會將手頭上剛繡好的繡品送一些給添油的丫頭。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直到有一天,丫鬟們端來了一盆炭火的時候她才驚覺已經到了冬天了。她不由的打了一個寒戰,並不是因為冷。然後一連幾天都沒有離開臥房一步。一盞孤燈,映著她和那早已失去了光澤的紅豆。沒有人去打擾她,因為老爺早已發下話來全府上下不準再提及這樁早已為人笑柄的婚事,至於他的女兒,早晚有一天會想通的。
紅豆一天天干癟下去漸漸露出隱藏在裡面的種子的形狀。
她居然真的想通了。當她跨出房門的時候,嘴角竟帶著一絲靦腆的笑意。丫鬟們再次進去打掃的時候,雖然悄悄的留了心,可是誰也沒有再找著那棵紅豆,大概早就被小姐扔了吧,這樣伺候她的下人們都覺得鬆了一口氣,畢竟誰也不願去伺候一個瘋子。這樣的情形下發瘋的小姐可不在少數。
可是這種情形下發瘋的丫鬟卻一個也沒有。老媽子們自有老媽子們的理論,說這些主子們都是吃飽了飯沒事幹閒的。如果你早上一睜眼就要想著給主子們準備的洗臉水的溫度,想著主子今天要穿的衣服,要配怎樣的鞋子和頭簪,早飯要準備幾樣點心,要鹹還是要甜,要不要放一點花精進去,想著如此等等的一大堆問題,並將解決方案付之實施的時候,你肯定不會有時間去在為那種填不飽肚子的感情傷神了。
好在她們的小姐已經好了,依舊每天讀書寫字,彈琴女紅,這樣優秀的小姐,再找個高門大戶的人家嫁進去,陪嫁的丫頭就有福氣了。一些有心計的下人們開始撿著機會往小姐的院子裡跑,能說著話自然可以加強小姐的印象,夠不著機會的,也至少混個臉熟,選陪嫁下人的時候機會也就大一些。
這樣的情形一直持續到第二年的春天,春天來的時候。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彷彿被人重重的踢了一腳,她們的小姐真的瘋了。
第二年春天,她將紅豆的種子埋在迴廊下的花圃裡,細細的培了土,又細細的澆了一遍水。她的臉上帶著靦腆的笑意如同她踏出房門的那個冬日。
她怎麼會會錯了他的意呢?現在畢竟是他求學的事更為重要啊,要學有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