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如此,“胎化易形大法”雖然並不繁複,卻被視為比“移神化氣大法”等嫁衣法術更加瘋狂詭奇的自殺法術。千百年來,除了創立此法的“癲道人”,只怕楚狂歌是第一個想到要施展這種法術的修真了。
饒是李芝儀膽大妄為,一時也不由駭然震愕,說不出話來。剎那間他心中閃過了萬千念頭,忖想:“老妖怪說得沒錯兒,這書呆子已被我們打通為散仙金身,如果再得了我們二人的元嬰金胎,脫胎換骨,說不定還真能逃出神爐,扭轉乾坤……”但想到自己從此之後再也沒有任何感覺、意識……心中一顫,驀地感到一陣難以形容的森寒恐懼,思緒竟變得一片空白。
楚易雖然不知其中兇險奧妙,但從李芝儀的驚呼與沉吟不決中,也猜到此事非同小可,心中驟然緊張起來。
楚狂歌嘿然冷笑道:“怎麼?牛鼻子你怕了麼?也是,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你們這些虛偽膽小的道門修真?既然你沒這膽子,那寡人就自己來好了……”
李芝儀怒道:“怕你奶奶個頭!天下有什麼事是道爺我不敢做的?”被楚狂歌這般一激,熱血如沸,又想:“罷了罷了,倘若被煉成元嬰金丹,一樣是神魂湮滅。伸頭縮頭都是一刀,與其束手待斃,便宜了這些妖魔,倒不如自己來個痛快!再說,只要能斬滅這些妖魔,平定大劫,我就算神魂俱滅,又算得了什麼?”
想到此處,心中蒼涼悲鬱,一股激湧的壯烈豪情登時蓋過了恐懼。當下再不猶豫,縱聲怒笑道:“老妖怪,要投胎就趕早,再不抓緊時間,這小子就要被燒成焦骨了!”
楚狂歌哈哈狂笑道:“天地一洪爐,同銷萬古愁。牛鼻子,從今往後,你再不是你,我再不是我,這小子也再不是從前的書呆子了!”
楚易心中大凜,正想問個究竟,只聽兩人齊聲叱道:“元嬰結胎,水火交濟。七魂歸魄,九息服氣。攝!”
“轟!”楚易腦中好像有萬千個焦雷齊齊炸響,眼前金光亂舞,劇痛如裂,丹田內翻江倒海,腸子似乎全絞到了一起,疼得他連氣也喘不過來。
忍痛低頭望去,只見肚內光芒大作,臟腑、骨骼歷歷在目,乾坤元炁壺套著太乙元真鼎,雙雙逆向飛旋,氣浪交迸,奼紫嫣紅的光漪層層盪漾。
絢光正中,兩顆銀丸似的元神氣丹團團飛轉,從太乙元真鼎內一寸寸地向上浮升。
漸漸地,那兩團氣光竟各自凝化為一寸大小的嬰胎,低頭盤坐,兩兩對旋,閃耀著迷離的光暈。
“難道這就是兩位前輩的散仙元嬰麼?”楚易又驚又奇,屏住呼吸,雙眼眨也不眨地緊盯不放,一時間,就連那熾烈的痛楚也感覺不到了。
兩個元嬰金胎飛昇到了寶鼎外沿,沉浮跌宕,再難衝出。突然“嘭”地一聲,彼此撞到一起,麻花似的交相攪扭,瞬間化成一個兩寸來高的元嬰金胎,熾光大盛。
葫蘆、寶鼎劇烈震動,光芒亂舞。楚易肚內登時一陣劇烈絞痛,失聲大叫,李、楚二人的長嘯聲也突然變調,化作淒厲怪異的狂呼。
“哧!”一道銀光穿透寶鼎、葫蘆的口沿,怒射而出!
兩大散仙的元嬰金胎交融合並之後,終於成功地掙脫了軒轅二寶的困囿,在楚易小腹內呼呼亂轉了片刻,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穿入他玄竅之中!
楚易眼前一黑,只覺得一股熾熱狂飆轟然席捲全身,穿過三田三關、奇經八脈、十二經絡,又沿著脊椎直貫泥丸、識海……
所到之處,火燒火燎,猶如烈焰焚身,劇痛之中又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淋漓快意。
狂亂中,眼前轟然一亮,萬千幻象撲面飛來,許多見所未見、卻又似曾相識的臉容急速變幻閃過,無數笑聲、話語交疊如排山倒海,在他耳邊轟鳴震響。
剎那間,他彷彿置身於一個巨大漩渦的中心,被狂濤巨浪似的影象、聲音卷溺吞沒,隨著每一次的沉浮跌宕,莫名地喜怒哀樂……又彷彿被拋入滾沸的火山岩漿,撕裂了、熔化了、毀滅了,卻又在萬千灰燼裡浴火重生……
迷迷糊糊不知過了多久,那些幻象、聲音漸漸消退,神識漸轉清澈澄明,身上的燒灼裂痛也都蕩然無存。
楚易眼皮微微一動,睜開一條小縫,卻被強烈的光線刺得一陣痠疼。過了片刻,重新習慣了亮光,方才睜大雙眼,徐徐掃視四周。
視線掃及自己,他驟然僵硬,目瞪口呆,突然發出驚怖的大叫——自己竟然變成了一個白肥圓潤的嬰兒之軀!
楚易毛骨悚然地瞪視著自己周身,冷汗涔涔,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