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
“唐仙子,再不走就沒有機會了。”張思道昂首提劍,放眼望去,四周都是迷亂的幻影,心中卻突然變得一片澄明。
剎那之間,這一百多年的時光如走馬燈似的從眼前一一晃過。
那些許久未曾想起的人,那些遙遠如浮雲的往事,此時忽然變得如此清晰,在他眼前閃閃晃動,壓得他透不過氣。
就像很多年前,當他還是孩子時,第一次登上龍虎山頂,看見漫天璀璨的星斗閃閃發光,隨著夏夜涼風搖曳浮動,彷彿一不小心就會簌簌掉落。
那曾經是一種令他多麼興奮、激動和幸福的感覺呵。彷彿一伸手,就可以摘到星辰,閉上眼睛就可以聽到仙人的話語。
那時,他曾經離仙界那麼的近。
此時抬起頭,頭頂已看不見星空。
只有那片急速龜裂的石壁,彷彿一張張獰笑的巨口,時刻準備著將他吞噬。
在這即將崩塌的“天空”背後,將是永遠的黑暗,與萬劫不復的沉淪。
張思道心中恐懼、悽楚……五味翻雜,驀地忍住即將湧出的淚水,縱聲長嘯,叫道:“各位,今夜一別,再無相見之期。我用‘縛魔龍骨劍’送你們一程。”
他大袖飄飄,銀白色的真氣如驚濤駭浪,奔卷怒舞,將眾妖獸逼退開來。
“叮——”
縛魔龍骨劍鏗然長吟,化為九段銀光,離散聚合,猶如一條銀龍迤邐飛騰,轉瞬之間,護送著唐夢杳衝入洞窟頂壁的裂洞,直破雲霄。
劍光舞處,石壁崩塌碎裂,露出一角湛藍如海的夜空。幾顆璀璨的星星搖搖欲墜,美麗而寂寥。
那是他最後一次看到星子。
第十四章 北斗闌干南斗斜
“轟!”“轟!”
蓮花峰頂,一道道絢麗的光浪呼嘯噴薄,劃破夜空。
寒風凜冽,如狂潮撲面。唐夢杳衣裳獵獵飛舞,沿著北峰蒼龍嶺起伏飛掠,朝東面玉女峰疾衝而去。身邊銀光繚繞,縛魔龍骨劍緊緊追隨。
山搖地顫,碎石如雨,前方林濤洶湧起伏。隔著這麼遠,依然有石子破空激射,擦著她的臉頰疾飛而過。
“噹啷啷!”當她轉向之時,那九節劍鋒突然依次相撞,激濺起一串流麗奪目的銀光,變線拋飛,閃電似的朝著幽黑淒冷的山壑墜落。
唐夢杳“啊”地一聲,想要抄手奪回,已然不及。心中大震:“劍在人在,劍亡人亡。張天師此時必已死了!”忍不住轉頭西眺。
深藍色的夜空中,那縱橫飛舞的漫天霓光像是繽紛怒放的煙花,映著皚皚雪色,將秀麗險峻的蓮花峰照得光怪陸離,妖豔而又神秘。
漫山遍野火光點點,鼓聲、號角聲、獸吼聲、吶喊聲、歡呼聲與西峰上陣陣崩塌、爆炸聲混雜一起,在群山之間轟隆回蕩。
唐夢杳孤零零地站在嶺脊上,朝西怔怔眺望了片刻,心緒凌亂,想著今夜發生的種種事情,想著枉死的道門各派弟子,突然感到一陣森冷的駭怒、悲楚與恐懼,鼻中一酸,竟簌簌地掉下淚來。
衣袖內,楚易透過青銅丹爐的圓孔,看見掛在她尖尖下頜的晶瑩淚珠,心中一顫,沒來由地湧起憐惜之意。
丹田內,李芝儀哼了一聲,道:“唐丫頭,都已經是一派掌門了,還哭什麼鼻子?快開啟銅爐,放師伯我出來。”
他自恃長輩,對道門其他派別的弟子說話時,向來大剌剌地不客氣,今日雖在爐裡,派頭依舊。
唐夢杳臉上一紅,為難道:“李真人,不是夢杳不放你和楚公子出來。只是……只是……”
李芝儀不耐道:“只是什麼?有道爺在此,還怕楚老妖怪作亂嗎?再婆婆媽媽地不開啟,等妖魔發現了,可就來不及啦……”
楚狂歌哈哈一笑道:“老牛鼻子,就憑張思道方才那有氣沒力的‘潛龍遁劍大法’,你真以為能騙得過神門的幾千雙眼睛麼?嘿嘿,寡人和你打個賭,現在偷偷跟在後頭,等著吞獨食兒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唐夢杳心中一凜,凝神四顧,四周雪崖桀立,樹影憧憧,一時也辨不清究竟有沒有妖魔隱藏其中。
李芝儀“呸”了一聲,冷笑道:“三九的雹子六月的雪——你就別指望了。嘿嘿,他們若真來了,別說唐丫頭和這小子,你自個兒也沒好果子吃……”
楚狂歌悠然道:“反正寡人沒什麼活頭了。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與其到了長安,死在虞華真那老太婆手裡,倒不如死在這山清水秀的華山。橫豎這兒還有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