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僕射李木甫。
李東侯惡狠狠地瞪著楚易,嘴角突然露出一絲惡毒的微笑,探身對李木甫說了些什麼。
李木甫眯起眼,深深地凝視著楚易、晏小仙兩人,點了點頭,微微一笑,轉過頭去。
不知何以,楚易忽然感到一種森然的寒意,周身雞皮疙瘩都泛了起來。
晏小仙在他耳邊柔聲道:“這人是出了名的口蜜腹劍、笑裡藏刀,大哥今後若與他同朝為官,一定要小心提防。”
一曲既罷,舞姬紛紛退下。
只聽一個渾厚磁性的男子聲音哈哈笑道:“皇上,這曲‘霓裳蘇合香’如何?比起前些日子的那些龜茲舞姬所跳的舞陣,是不是更加富麗堂皇,活色生香?”
楚易一凜,敢這麼和皇帝說話的,普天之下恐怕只有齊王李玄一人了。循聲望去,說話者是左前方玉樓廊臺上的一個紫衣王公。那人發如墨玉,眉清目秀,面板白膩瑩潤。若不是唇上留了兩撇精心修剪過的鬍子,簡直像是一個風姿秀逸的女子。
楚易微微一怔,難道傳說中的令天下叛軍聞風喪膽的昔年西唐第一猛將李玄竟是一個如此秀雅的美男?這等長相與他的聲音、威名未免也忒不符。況且以年齡推算,他當已過半百,怎的瞧起來竟如此年輕?
唐元宗微笑道:“御弟調教出來的舞姬自然獨步天下。莫說西域番國,就是朕的梨園舞姬也相形見絀。看來什麼時候,朕非得請御弟入宮指點一番不可。”
齊王李玄哈哈笑道:“皇上日理萬機,哪有閒暇調風弄月?這等雞毛蒜皮的事情就由臣弟代勞好了。包管下次龜茲使者看了之後,羞愧難當,再也不敢夜郎自大。”
君臣二人相視大笑,眾人轟然附和。
一個高瘦如竹竿的紫衣官吏突然“嗚”地一聲,當眾抽噎起來。
眾人大凜,紛紛噤聲愕然相望。
唐元宗奇道:“郭愛卿,你好端端地哭什麼?難道是朕說錯了什麼話麼?”
楚易心中一跳,方知此人竟就是國子祭酒郭若墨,不由得為他捏了一把冷汗。
郭若墨抽抽搭搭地以袖拭淚,哽咽道:“微臣……微臣看見陛下與王爺如此親密友愛,忍不住幸福得熱淚盈眶,渾身每一根汗毛都暖烘烘的,說不出的舒坦。噫嘻!吾朝有如此仁慈聖主,如此忠心賢臣,西唐國運豈能不昌!如果天下百姓都能像陛下與王爺這般友愛,那麼這世界將多麼和睦美好?我們這些人臣公僕豈不是高枕無憂?玄元皇帝所說的‘無為大治’又豈不是指日可待?……想到這些,微臣一時激動失態,還望陛下恕罪。”
眾人連忙紛紛附應,嘖嘖讚賞不已,心底卻大罵他厚顏無恥。
楚易大感愕然,想不到這位大學士竟是一個如此虛偽做作、善於溜鬚拍馬的馬屁精,心裡頓時起了鄙薄厭憎之意。
唐元宗一愣,朗聲笑道:“原來如此。郭愛卿所言不無道理。天下一家,人人若能彼此敬愛如兄弟姐妹,那確是美妙之極。”
唐元宗最喜歡旁人說他愛護手足,兄弟和睦,郭若墨的這個馬屁拍得響亮之極。
郭若墨慌忙跪下,抑揚頓挫地大聲道:“陛下嘉賞,微臣不勝惶恐。微臣斗膽懇請陛下將王爺的這首‘霓裳蘇合香’賜名為‘君臣情深舞’,交與樂府好好排練,教化那些不知人倫禮儀為何物的番邦使者。並恩准微臣為此作一篇大賦,昭示天下,以作仿效。”
唐元宗點頭道:“這事就交給郭愛卿去辦吧。”
齊王笑道:“今日是皇上專門為伍慧妃所辦的華誕壽慶,說好了只談風月,不論國事,郭祭酒卻屢次偏題。郭祭酒,先別忙著作什麼‘君臣情深賦’,趕緊自罰三杯,祭一祭酒。”
眾人鬨然。伍慧妃嫣然一笑,垂睫不語。
楚易心道:“原來今日的晚宴是為伍慧妃舉辦的。齊王叫我們來,自然也是吹曲助興,討貴妃歡喜了。”
正自思忖,晏小仙忽然在他手臂上狠狠地掐了一把,笑吟吟地低聲道:“大哥,你的心上人來啦。”
話音未落,有人長聲道:“晴雪館蕭姑娘到。”
眾人轟然,紛紛轉頭回望。
楚易心中一震,忍疼望去,只見漫天紅霞下,梅林花海中,一個綠裳絕色女子由四名丫鬟的簇擁著,款款走來。童姿花貌,天真妖嬈,不是‘冰火美人’蕭晚晴又是誰。
楚易臉上一熱,心中怦怦大跳,想要出口辯駁,心底卻有些發虛。無可否認,對於這才貌雙全的絕世尤物,他確實有著強烈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