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內戒備森嚴,四處都是甲冑衛士,眼神凌厲,警惕掃望。
黃袍羽冠的龍虎道士穿插其間,來來往往,其中不乏仙、真級高人。
晏小仙屏息凝神,藏在假山秘洞之內,秋波流轉,觀察著四周的一舉一動,心底又驚又奇。
今夜朱雀七宿齊現長安,人心惶惶,也不知有多少王公顯貴要求修真庇護,天師道竟一口氣派出大半弟子鎮守李府,可見李木甫權勢之大、與天師道關係之深。
馬廄就在數十丈外的東廂房邊上。黑毛驢側臥在地上,肚子微微起伏。遍體鱗傷,皮毛翻卷,身下淌了一汪鮮血,氣息奄奄。
適才它被四駕馬車飛馳著拖了一路,又遭了一頓鞭撻,縱是鋼筋鐵骨也早已散架。
此時黑毛驢的四蹄均被碗口大小的銅鏈鎖住,就連口鼻也被鐵環扣緊,發不出聲,但依舊可聽見它憤怒的嗚鳴。
晏小仙又氣又怒,心想:這姓李的小賊好生無恥,記恨我和大哥,竟拿一個牲畜凌虐撒氣,當真畜生也不如。哼,瞧我怎麼好好地收拾他!
她對這黑毛驢極是喜歡,今日瞧見它,心中說不出的喜悅親切。
對她而言,這隻毛驢不僅是故人親友,也是她與楚易之間的月老、紅娘,某種意義上,更是聯結她與從前那個淳樸迂直的“大哥”的唯一橋樑,彌足珍貴。
正因如此,她不顧一切、等不及楚易回來,也要先行將它冒險救出。
晏小仙思緒飛轉,想著萬全之策,忽然聽見腳步聲響起,一個紫衣小童急匆匆地奔進竹林,慌慌張張地在假山邊站定,接著嘩啦啦之聲不絕於耳,居然就在她面前出起小恭來。
月光下瞧得分明,他眉清目秀,額頭長了顆紅痣,赫然正是李東侯身邊極為得寵的書童抱琴。
晏小仙心念一動,化嗔為喜,“正愁沒有飛天翅,你便送來上雲梯!”當下飄然躍出,手藏“吸魂針”,悄無聲息地在他天靈蓋上一拍。
那書童身子一晃,哼也來不及哼上一聲,頓時倒地身亡。
晏小仙將他拖入假山深處,而後搖身一變,化作他的模樣,繞過假山,從竹林中鑽出,大搖大擺地朝馬廄走去。
眾衛士都認得這書童是李東侯面前的紅人,無人上前盤問。
馬伕遠遠地瞧見,急忙滿臉堆笑地迎上前來,笑道:“琴哥兒,公子又想出了什麼新鮮的招數?要扒它的皮,還是抽它的筋?小的手心發癢,正想著怎麼整治這蠢驢呢。”
那毛驢聽見晏小仙的腳步聲,長耳一動,驀地發出一聲歡愉的嗚鳴,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猛地一躍而起,朝她衝來。
晏小仙心中怦怦直跳,又驚又喜,想不到它通靈至此,竟然能憑自己掩飾過的足音辨別出身份!
馬伕只道毛驢要衝撞報復,叱喝道:“孽畜找死!”搶身擋到晏小仙身前,抽鞭便朝毛驢打去。
“住手!”晏小仙劈手奪過鞭子,厲聲嬌喝,“它若再少了一根寒毛,看公子不扒了你的皮!”
馬伕馬屁拍到馬蹄上,大感錯愕,嘀咕了幾句,悻悻退讓開來。
黑毛驢銅鈴似的眼睛溼漉漉地瞪著晏小仙,泫然欲涕,激動至極。搖頭甩尾,想要上前與她親熱,卻被繃直的銅鏈緊緊拖住,半步也前進不得。
晏小仙微微一笑,朝著馬伕揚眉道:“公子說了,今日將它折騰得也夠啦,先讓它吃飽睡好,明日再接著玩耍。你還不快……”
正想讓那馬伕將鎖鏈解開,念力所及,發覺那銅鏈竟是以北海玄冰鐵等混金煉製,堅韌無比,心道:奇怪,這可真叫牛刀殺雞,大材小用了……隱隱之中覺得有些不妙。
秋波四轉,瞥見四周龍虎道士遠遠圍合,神色古怪地盯著自己,她心中陡然一沉,驀地想到:糟了!這必是一個圈套!混金索不是為了困住麒麟兒,是為了抵擋大哥的天樞劍!
一念及此,晏小仙背上涼颼颼的盡是冷汗,霎時間恍然大悟:是了!這些牛鼻子想必早已認定‘秦皇轉世’附體到大哥的身上,所以拿麒麟兒當誘餌,引他上鉤來啦!否則以李木甫深沉陰狡的性格,又怎容許李東侯這般胡鬧,拖著毛驢招搖過市,前往康王府?
想到這裡,她心底一陣森寒後悔,只怪自己太過心急,一時不察,險些落入陷阱。
眼下大敵環伺,自己稍露破綻,便立即有性命之虞,即便不死,也會淪為誘捕楚易的肉餌。
當務之急是穩住陣腳,不讓敵人起疑。然後設法安然離開此地,將訊息通知大哥,免得他步己後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