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怪獸皮糙肉厚,渾身鱗眼又堅硬如鎧甲,二女的青離火與翡冷翠雖是道門神兵,亦費了片刻,才割出一個三尺來長的裂洞。
黃綠色的胃汁體液汩汩冒出,熱氣騰騰,惡臭撲鼻,流到地上,登時哧哧冒煙,燒熔出無數的裂洞。
眾人聞著氣味,頭暈目眩,煩悶欲嘔,心中無不大凜,不自覺地朝後退了幾步。
混沌胃液不但炎熱如岩漿,更是天下至毒之物,可以消熔萬物。楚易被它吞入肚中已有兩三炷香的工夫,只怕連骨骼也剩不下幾塊了。
晏小仙、蕭晚晴花容慘白,撕下布幅掩住口鼻,繼續用神兵奮力掏挖,淚水漣漣滑落,滴落在混沌的屍體上,頓時被蒸發為絲絲白氣。
眾女心下惻然,紛紛上前幫著一齊割挖起來。普通的青鋼劍觸著混沌體液,噝噝輕響,焦煙四起,劍鋒迅速捲刃,過不多時便變為黃色,鏗然碎裂。
唯有翩翩抱著雷明珠,哭得眼紅如桃,對周遭一切熟視無睹。
這一刻,她所有僅存的懷疑、矜持、怨恨、委屈……全都煙消雲散,只剩下無盡的悲痛與悔恨。
雷明珠身上劇痛如焚,心中卻反而是說不出的喜悅與快慰,顫抖著伸出手,輕輕地撫摩著女兒的頭頸,淚水盈眶,微笑道:“孩子,孩子,你終於肯認娘了嗎?”
翩翩哭道:“娘!女兒……女兒自然認你!我先前不該和娘那麼說話……我……我……”抽噎氣堵,一時說不出話,哭得雨打梨花。
雷明珠睫毛一顫,淚水流了下來,微笑道:“傻孩子,你是孃的女兒,說什麼又有什麼打緊?娘這些年天涯海角地找你,做夢也想看著你的樣子,聽你的聲音……現在終於見到你,死也甘心啦。”
翩翩哭道:“你不要死!娘,你不要死!我們好不容易才團聚一起,我不要你死……”翩翩緊緊地抱著她,生怕少一鬆手,她就會離自己而去。
雷明珠悲喜交集,微微一笑,道:“傻孩子,人生百年,生老病死,誰也不能倖免。娘活了一百多歲,雖然長生不老,卻一直也不快活,反倒今日是娘最開心的一天。這般死了,也不枉在人間走這一遭啦……”
翩翩越聽越是傷心,抽抽噎噎地哭著,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雷明珠秋波流轉,凝視著數丈開外那巋然不動的混沌屍體,心中隱隱作痛,低聲道:“斯人已去,萬物皆空。這是你爹當年在天山雪嶺上所刻的八個字。他這一輩子只喜歡一個人,你師尊也罷,孃親也罷,在他眼中,始終是熟視無睹……”
翩翩心中悲怒苦楚,朝著混沌屍體“呸”了一聲,恨恨道:“他不是我爹!這等負心寡義的惡人死了才好!若不是他,娘怎會受這麼委屈磨折?又怎會和我分離七十多年?”
雷明珠搖了搖頭,嘴角勾起悽然的微笑,淡淡道:“孩子,我也這般恨他恨了七十多年,但今日才明白,不是他對娘薄倖,而是因為他的心底再也容不下別人啦。”
雷明珠頓了頓,低聲道:“當日娘喜歡上你爹後,心底也一樣再裝不下其他人了。他恨我也罷,討厭我也罷,不理睬我也罷,娘始終割捨不下他。那夜在天山雪嶺,你師尊將你擄走之後,娘以為從此會對他恨之入骨,但是……但是卻沒有一夜能忘記他!”
翩翩微微一震,忽然想起蕭太真從前曾對她說過的那些話,與此何其相似!心潮洶湧,酸苦交雜,忍不住向混沌屍身瞟去。
雷明珠眼波溫柔,蒼白的臉上泛起嬌豔的酡然,低聲道:“……就像方才,娘原想帶著你一起搶回軒轅六寶,修成仙經,從此長生不老,再也不分開。但是瞧見他生死攸關,便什麼也顧不得了。唉,斯人已去,萬物皆空……他死了,娘就算長生不死,又有什麼趣味?”
翩翩哽咽道:“娘,你別這麼說!何況爹他……他早已死了,現在的這個不過是姓楚的小子而已,你又何必拼著性命去救他?”
雷明珠秋波中閃過黯然之色,搖頭道:“只要你爹的元神一日還在楚小子的體內,他就一日未死。孩子,你快去……去幫他們救出那小子來……”說著,奮力伸手推開翩翩。
翩翩淚水涔涔,點頭應答,起身奔到混沌獸旁邊。
只見那怪獸肚腹已被剖開一個狹長的大洞,內臟都已翻出,炙熱的胃液滾滾冒泡,從胃囊裡流淌出來,將它的屍體也燒灼熔化。焦灼的屍臭味兒瀰漫四周,和著那腥濁刺鼻的體液,更是令人難以忍受。
眾女都已放棄了,退到一旁,只有晏小仙和蕭晚晴依舊心懷僥倖,一邊抹著眼淚,一邊不斷地在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