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鏡子,已能照出與現世相反的空間。若是千年古鏡,長久吸收天地與人魂中的精氣。古物聚靈,情理之中。
更何況……
尹千觴的目光移到銅鏡上。鏡臺上,龍淵部族的標記似是在嘲笑他的失算。
——數千年前,龍淵人以煉魂之術冶銅。
——不止兇劍中聚集魂破,那一面銅鏡中,也是有魂魄的。
女媧說執念生魔,由此看來,魔物何嘗又不是由魂魄的強力波動而聚形?
因而,真相大約就是——尹千觴解開了絕雲劍封印,劍中魂魄卻與銅鏡中的魂魄相互呼應,魂力震盪,開啟了通往魔界的通道,便有魔物經由這條道路來到人間!
轉念之間,尹千觴已是想通其間種種關節。他將掌間凝聚的幽藍法陣,猛然擲向那魔物。而後,開啟女媧的傳送法陣。
他自問沒有十足的勝算,與這不知來歷的魔物糾纏。
然而幽藍光芒浦一浮現,他正要踏入法陣。強大的力量,劈天蓋地壓過來。待尹千觴回過神來,抬手都極困難。
但那魔物什麼都沒做,只是他手中的劍,閃爍冷芒。
僅僅是鋒利的劍氣,就壓制得尹千觴動彈不得。
“毀了安邑遺民傾盡全力鑄造的神劍,就想逃跑?”
下一瞬,尹千觴耳邊響起嘲諷的低笑。
明明除了他,封印地內再無活人,他卻感到有一陣微弱氣息從耳邊拂過。
就像,一個人的呼吸。
他艱難地轉過頭去,又一個身影,自近在咫尺的地方浮現出來。
那是一名年輕的男子,身著粗糙的麻布衣衫。
臉色蒼白、形體瘦弱,容貌如女子一般清秀,左臉卻有一道粗糲的疤痕,自眉骨劃至下頷。為原本有些模糊的面貌,添了幾分戾氣。
他眼中閃爍灼灼的神采,帶給尹千觴的印象是——銳利。
而後便有鋒利的劍氣,在尹千觴身邊遊走。他毫不懷疑,下一刻,這詭異的青年,便能以劍氣將他凌遲。
尹千觴的生死存亡,確實就在這青年一念之間。
那名身著深紅皮甲的魔物卻忽然出聲。“襄垣,放過他,他是女媧族民。”
青年仍然目不轉睛盯著尹千觴。“女媧族民?那又如何?”
“你才醒來,有些事並不知曉。我族為伏羲所滅後,殘存族民建立龍淵,又被女媧所庇護,延續至今。故而他雖毀了我族之劍,我仍想放他一條生路,算是替我族償還女媧恩情。從此以後,便與女媧兩不相欠。”
青年聞言,總算放開尹千觴,轉過頭去注視魔物。
“女媧救過安邑遺民,你就放過女媧族民一次,蚩尤,你當了萬千年魔帝,想法仍是如此簡單。”
魔物獸骨面具的唇,微微彎了起來。
“魔物因執念入魔。入魔的一刻起,秉性已定,又怎會改變?與你不是恰好相配?”
青年也笑了。“說得不錯。萬千年時光流逝,只有你我不變,真是孽緣。”
本作品源自晉江文學城 歡迎登陸。jjwxc觀看更多好作品
第33章 襄垣(下)
(七)
襄垣在世之時,為完成煉魂之術去過許多地方。
早在蚩尤率領安邑部族渡過長流水之前,他也曾以一己之力渡河。體力衰竭之時,入眼的是無邊無際的水。被神龍救起後,他又第一次見到中原的日落。後來他去了不周山龍冢,那一處盤古留下的清氣極盛之穴,風景更為神奇瑰麗。可他記得最清楚的景象,卻是斷生崖的風雪。
他生來身體孱弱,四歲仍不能外出捕獵。在安邑這樣的寒苦之地,他的存在即是浪費。於是,族人將他放置到斷生崖,任他自生自滅。
那是最寒冷的冬天,他唇間吐出的熱氣,只一刻便成了冰粒。
他還很年幼,並不知道族人放他到這裡來的用意。求生的本能促使他尋找一條離開山崖的道路。夾雜著碩大冰粒的狂風,卻吹得他寸步難行。
然而,同樣年幼的蚩尤就是在這種連成年男子都不敢出行的風雪天,獨自來到斷生崖,將他抱回部落。
“我和襄垣父母早亡,他已是我唯一的親人。有我在,你們休想再欺負我弟弟!”
蚩尤如此大聲斥責族人。襄垣怯怯地躲在他身後,看到族長臉上喜憂半參。
喜的是蚩尤的強壯與果敢,族長之位後繼有人。憂的則是……
襄垣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