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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部分

這個肚子裡憋著一大堆不肯訴說的故事,閱歷完了大半人生的越戰老兵。

這個眼角佈滿了魚尾紋,時常悶不做聲,卻又有些老不正經的怪老頭。

這個在我看來身體比我還硬朗,感冒都不用吃藥的王叔。

這個一天能抽一包煙,沒事兒愛喝酒,救過我性命的王軍英。

就要與賓館外邊兒那數不清的屍體,劃為同一陣營了。

你問我現在的心裡到底有多傷,我說不出來。我只能以不盡的淚水,來宣洩情緒。以及,控制不住的去回憶腦海裡的那些零碎記憶片段,來加重這股哀痛。

手臂感受著王叔脖子上的餘溫,哭著哭著,我有些累了。

不只是感覺淚水快要殆盡,嗓子快要扯啞,更因為,我開始接受這個事實了。

睜開眼,我看到了賓館門口的吳林禹。他高舉著黑漆漆的步槍,往地上的人砸去。躺在地上的人好像是黑皮。他逮住黑皮了,我該不該走過去報仇呢?

從王叔的肩上移回頭,我抹乾淚水,一邊抽搐似的啜泣著,一邊看向燈光下的吳林禹和黑皮。除了吳林禹和黑皮,在大廳外的階梯處,還站著幾個人。我認出了他們,是李工頭一行。

吳林禹一手捏住槍管,一手抓住護木,快速的舉離肩頭,等藉助好了這一高度所具有的自然力量,就又快速的砸下去。同時,吳林禹也會隨著動作大聲的爆幾句粗口,至於這是為了讓自己更好的發力,還是借骯髒的語言來平復內心的憤怒,我不知道。

如此反覆,我都有些看累了,吳林卻依舊機械般的重複著,連嘴裡的髒話都沒換過。

而賓館外的李工頭他們,見到吳林禹的舉動,不免後退了幾步,想等他完事兒了再進來。

看回王叔,他已經垂下了頭,閉上了眼睛,嘴唇緊閉,之前夢囈般的唸叨,也早已停止。從傷口裡流出的血,早已浸透了他的胸膛,血紅一片。他嘴裡掉落下的菸頭,落到他衣服的褶皺裡,燙出一個洞來。

伴隨著一股有些難聞的味道,破壞了衣織物內部結構的菸頭,依舊還在升騰著煙霧。煙霧裊繞,升入空中,滑過王叔的下巴,又飄進王叔的鼻子裡。

要是,要是這股煙能夠把他嗆醒過來就好了。

我取走菸頭,丟了出去。用手探到王叔的嘴唇上方,我感受了一下鼻息。

如我所料,那一處的空氣的靜止的。

此刻,我已經從剛才那股悲念中清醒了出來,我收回手,抹乾了眼眶外的溼潤,努力壓制住心肌梗塞般的啜泣,然後幫王叔拉回了外衣的拉鍊。

再哭下去,就沒有意義了,只會增加淚腺的負擔。

古人總說,一個人離世的時候,如果眼睛還不肯閉下去,那就是說明他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遺願沒有完成,也就是俗話說的死不瞑目。但王叔,他不僅閉上了眼睛,儀態還比較安詳。

所以,按照古人的那套說法,我猜想王叔應該沒留下什麼遺憾吧。儘管他還不知道自己的兒子是否還活著。在戰場上早已掙扎過生死的人,內心裡總會有我們所達不到的豁達。

也許,他唯一的遺願,也就是他念叨過的,希望我好好活下去。

想著想著,耳畔又回想起他對我反覆說著的三個字。我又差點兒哭了出來。

這時,我聽到吳林禹甩下了槍,然後提著黑皮的後衣領,把他拖了過來。

吳林禹看著我的方向,眼圈周圍紅了一片。看樣子,他透過我的哭聲,也知道了王叔的死訊。

“醒,你個幾把,叫你醒!”吳林禹將黑皮拖到牌桌邊,一邊踏著他的胸部,一邊吼喊著。

黑皮倒在他身下,滿臉是血。但能看出的是,他還沒死,因為他還在喘氣。原來幾十下槍托砸下去,也沒把他砸死。也有可能是吳林禹有意而為之。

黑皮被吳林禹踩得大氣都出不了,自然是醒了。

吳林禹彎下腰,抓起黑皮的頭髮,提起他的頭顱來。被鮮血模糊了五官的黑皮,痛苦的咳嗽了幾聲,咳出幾口血,沾到牌桌上的撲克牌上。

“跪下!”吳林禹將黑皮的頭,調轉到王叔坐著的方向,失聲吼道。

看著黑皮那鮮血模糊的臉,我緩緩站了起來,靜靜的看著他。雖然他欺負得比較慘,但我的心裡沒有泛起一次同情心,不僅僅是因為他毆打過我,還因為,我在考慮,要不要一槍打死他,替王叔報仇。

扳機是他扣的,王叔的死他要負全責,這沒得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