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板老化的程度來看,他至少都是步入不惑年的人了。他的額頭很寬,五官立體,特別是那大鼻子,挺拔得有些不像亞洲人。深邃老成的目光在我們身上移來移去,不緊不慢的眨著眼皮。
“都站起來。”他突然開口了。他的聲音也有那麼一點特別,像是有迴音在他的喉嚨裡一樣。
眾人對視了幾眼,就放下手站起了身。
“浩然,你過來認認,是不是這些人。”那人以緩慢的語速,轉頭說道。他這一轉頭,我看到他的右耳朵缺了一個口子。
被他稱作“浩然”的人,就是幾個小時前開車逃跑的、戴著黑色抓絨帽的那個人。因為這個爛耳朵話剛說完,黑帽男就從他背後鑽了出來。
“沒有錯,”黑帽男看著我和吳林禹說,然後伸出手在我倆之間移了幾下,“就是他們。”
黑帽男的帽子已經取下,之前臉頰上驚恐的淚水也已經擦乾。有這麼多人撐腰,他指認我們時的表情不免底氣十足。
爛耳朵把視線投到了我倆這邊,他繼續揹著雙手,朝我倆的方向走了幾步。
“誰動的手?”爛耳朵問我們。我注意到他的脖子上掛著一串佛珠,但至於那是什麼菩提子做的,我就不知道了。
吳林禹按著後背的疼痛處,直視他的目光,平靜的說:“人是我殺的,有事找我,跟他們沒有關係。”
“又是你。”王璽在人群中冷笑了一聲。
“嗯,我知道了。”爛耳朵閉眼點頭道。他仰起頭,閉著眼深吸了一口氣,帶著微笑又說:“你們住的地方挺不錯嘛,鼻子都不堵了。”
感受了一會兒這裡的新鮮空氣後,他緩緩睜開眼睛,將右手從後背伸出來,舉著手裡的木牌問我們:“這個牌子,是你們寫的?”
兩個大鼻孔在面前杵在面前,讓我不忍直視,只得別過了頭。
在他手裡的木牌,就是我們在路障周圍都會放的牌子。最上邊是張大叔寫下的類似於廣告的標語:
城已清空,建設缺人。如志同道合,可來機場附近找到我們,提供食物、住所,攜手共勉。
下邊就是簡易的地圖,以及仿著“摩西十誡”訂出的五條規定。
現在再次看到這塊寄託著我們無限希望的牌子,只覺得這是一個錯誤至極的決定。新人沒有等到,卻為這群人指明瞭道路。這群人肯定不會和我們攜手,更不要提什麼共勉了。
“是。”張大叔點頭道。
“不可殺人,”那爛耳朵看了張大叔一眼,又盯著木牌說,“你們怎麼自己壞了規矩?”
我指著他旁邊的黑帽男說:“是他先下車搶人的。”
黑帽男聽到我的指證,很拽的瞪了我一眼。他眼神裡的意思就是,就是老子先搶人,那又怎樣,你還不是拿我沒辦法。
“人去哪兒了?”爛耳朵根本不理會我的話,直接問我。我這才想起,這人又不是來找麻煩,不是來主持公道的。
他問的一定是陳莉姍,我別過目光說:“早就跑了。”
爛耳朵看了我一會兒,沒有再說話。
這時,人群中擠進來幾個人。是王叔被押送了進來。
謝天謝地,王叔還好,能走路。他除了臉上有些磕碰,側臉被玻璃渣刮出血來之外,就看不到其他的傷痕。
我大大的鬆了口氣。
有三個人跟在王叔後邊,用槍口頂著他。我這時又發現,王叔身後的臉龐也有幾分熟悉。仔細一回想,那好像就是黑白無常兩兄弟。
黑無常,也就是那個偏廋的人,肯定是早就認出了王叔,很享受押送王叔的感覺,正得意洋洋的舉著槍。畢竟,他曾經也被王叔舉槍威脅過。而那個胖一些的白無常,身上沒有帶槍,只是站在後邊,好奇的看著我,有點兒故人相遇的感覺。
王叔被推進來後,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站在我旁邊的其他人,最後把目光放在了那爛耳朵上。
爛耳朵放下木牌,和王叔對視了一陣。他又把手背到背後。他對身後的人說:“把他們都押走,先帶回去。”
“這就走?”隊伍裡傳來了異議,“趙哥,那女的還沒找到吶!”
原來這個爛耳朵姓趙。
王璽跟著附和道:“是啊,我以前見過他們,他們帶著兩個女的,要是這就回去的話,是不是有點太可惜了?”
“有兩個?”人群裡議論了起來,“長啥樣兒?好看不?”
“兩個都漂亮得很,又還年輕。”王璽看著我,很是起勁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