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子榮卻道:“遇難時哪有這麼多講究,再說咱們如今雖非親非故,從前卻是舊識,一同趕路也有個照應。”
舊識你妹
照應你妹啊
舒歡暗中挫了挫牙,覺得章家的人都有一個通病,不懂看人的臉色,慣會惹人討厭
不搭理他,悶悶的吃完麵,她才站起身道:“我們僱了車,坐不下那麼多人了,章少爺您還是自己上路吧。”
誰知章子榮不慌不忙道:“不妨事,我也僱了一頭驢,正好跟著你們,要不你們帶了那麼多東西,又都是女子,萬一遇上搶東西的怎麼辦?”
他這樣一說,美景頓時就想起了自己被搶時的經歷,有些膽怯了,悄悄拖了拖舒歡的衣袖道:“姑娘,要不就讓他跟著吧?”
舒歡沒言語,扔了銅板在桌上,付了面錢後轉身就走。
他都僱了驢,要說好聽點,不是跟她們回景天城,而是碰巧順道,這路又不是她家的,她還能不讓跟不成?
舒歡不耐煩坐在擠悶的車廂內,就斜坐在車板上,邊同車夫說話,邊看著身周緩慢掠過的景緻,待到驢車出了城,跑了沒多遠,她就瞧見了遠處烏壓壓一片難民,被兵吏們管束著,往一個方向而去。
“姑娘,瞧見那些人沒?那都是從景天城逃過來的”車伕感慨道:“不是我說,景天城這會亂得很,別人都趕著逃難呢,偏你們還要往邊去”
舒歡沒接話,只問他:“那些人要被帶到哪去?”
“縣老爺在城外搭了些窩棚,安置那些受難的百姓,城內的富商也都捐了銀子,每日裡舍兩回粥,一回藥。” 車伕說著抬頭望了望陰沉的天色道:“這些日子天氣也不好,看這樣子,興許還要下雨,那擠在窩棚裡的人,可就要遭罪了”
美景從車內探了頭出來,好奇道:“才舍兩回粥,能吃飽嗎?”
車伕聽了這話笑起來:“瞧這位姑娘說的話,怕是打小就沒受過窮捱過餓吧?遭了災的人,哪裡還求吃飽住暖,只要有個容身的地方,每日喝兩口薄粥,勉強不餓死就謝天謝地了”
美景不死心道:“朝庭總會派救災的銀子下來吧?”
“話是這樣說,可這銀子攤到每個人身上,能見一枚銅板就不錯了。”車伕搖頭道:“再說去歲年景本就不好,再遭了災,你就有銀子也沒處買糧去如今城外舍的粥,那都是富戶家的餘糧,還有些是從城內米鋪裡頭現買的,鬧得糧價上漲,城內城外,百姓的日子都不好過。”
“是了。”良辰也接話道:“昨日我買燒餅,原本兩文錢一個,如今漲到四文錢了,我還嫌貴,但再跑了兩家,都是這個價。看來朝庭要救災,單給銀子是不成的,還得再撥些米糧才好。”
這時忽然有個聲音在旁嘆氣道:“有錢有糧也沒用,老天這是降了災,要將景天變作死城一座”
美景一驚:“章少爺,此話怎講?這地震不是過去了麼?只要有了錢糧,房子就能再建起來,何至於變成死城。”
章子榮看了她一眼,沒答,只是一向玩世不恭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憂慮之色,驅使著那驢快趕了兩步,超到了她們前頭。
美景撇了撇嘴,拖著舒歡的衣袖,悄聲咕噥道:“姑娘,我記得章少爺從前只談風花雪月,笑起來好沒正經的樣子,這才多久沒見,他怎麼變得這樣陰沉沉了?”
遇上地震這種事,家裡人又生死不明,他怎麼可能會有好心情呢?
舒歡這回倒是多看了章子榮一眼,嘆了口氣,沒說什麼。
沒說,但是她心裡清楚,景天城是很有可能變成死城的
俗話說一場秋雨一場寒,近來下了好幾場雨,天氣是變涼了,可是要冷起來卻沒有這樣快,只要一出太陽,氣溫仍然會有所回升,到時這被地震埋葬了無數人的景天城會變成什麼樣子?
別的不說,如果景天城的官吏們沒有做好預防措施,妥善處理遇難者屍體,進行徹底消毒的話,瘟疫是很有可能發生的,因此她昨日出發前,才讓良辰買了好些醋和燒酒帶上,自己還去藥店和香品鋪裡買了些能夠預防避穢的藥品和香料,甚至連夜趕工,做了些口罩,帶著有備無患。
只是這些東西再有用,也只能預防,萬一情況不對,她還是隻能儘早的帶著丫鬟們遠離那座城市,那麼何時才能再見顧熙然?
舒歡越想心裡越不安,希望這車能夠趕快點,讓她快些到達景天城,快些與顧熙然相遇。
吾心安處是故鄉
只有他在身旁,她才會覺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