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剛上船的時候相比,我已經對下南洋根本不抱什麼希望了。
還有些燒傷的倖存者,被雨水澆醒過來,也有可能是傷口被海水淋溼鹽漬得疼痛,也有可能是被燒後身體太疼痛,從我清醒起,就在不停的哀號。暴雨早已停止,在微弱的白色星光下,寂靜無聲的船就像正在朦朧夢境中慢慢行駛一般詭異,如果拋開那些悲慘的哀號,眼前的一切將是如此安靜祥和,絲毫看不出在不久之前,這裡發生了血與火的災難。
這時,我看到鍾燦富拿著魚稜爬到了艙板上,然後對準其中一個躺在地上正在慘叫的傢伙,噗地一下刺出了魚稜。
我大驚失色,沒想到鍾燦富竟然這麼心狠手辣,不由得喊道:“等一下,你要殺了他?”
鍾燦富手上動作不停,拔出魚稜交到左手,右手在褲子上擦了兩下,然後抹了一把黑臉上的雨水:“你能救得活他們?”
我頓時語塞了,即使是在泉湧堂裡,像這樣燒得渾身血肉模糊的人,我們也決然救不活,無非就是看著他們漸漸的全身化膿,長滿蛆蟲,慢慢痛苦萬分地爛掉死去。
“既然醫生都救不活,那就只好讓我給他們一個解脫了,讓龍王爺保佑你們早日轉生極樂吧!”說著他就用魚稜叉起那個渾身流著血水的活人,一鼓作氣扔進了海里,那個血人驚駭地慘叫著,手腳亂舞,但還是在冷冷的星光裡,撲通一下栽了下去,幾個沉浮之後,再也沒有發出聲音。
鍾燦富又用魚叉指著另外兩個倖存的淘海客:“你們兩個也上來,咱們趕緊把上面清理一下,免得血水到處流。”
然後又指了一下我們:“你們趕緊把底艙清理乾淨,把那些等死的或者是死掉的,統統都扔到海里去,把艙裡的水舀乾淨以後,全部擦乾淨。”想了一下又說,“把那些人的衣服扒下來,等下好擦艙板。”
我們忙碌起來,過了好一會兒,坐在一個壓艙石上的蛟爺望著船頭的方向,突然叫道:“燦富!燦富!”
鍾燦富從大洞上伸出疑惑而警覺的臉:“什麼事?”
“水艙!還有糧艙!快去看看!”
正在幹活的人,也都直起了腰,聽懂了蛟爺話裡的意思,都緊張的往船頭的方向圍攏,七哥也立即跟著鍾燦富往船頭跑去。
船隻遇難以後,糧艙的頂部被燒穿了,水艙裡的水也蒸發得差不多了,裡面剩下的水又黑又髒,面上飄浮著一些渣滓,也不知道里面掉了些什麼東西下去。不光如此,真實的情況比這嚴重得多,糧艙裡面的米全被燒成了焦炭,用手一捏就全成了溼溼的一團灰。糧艙裡面堆滿了的幹刀魚,也大部分都被火燒焦了,用手清理的時候發出嚓嚓嚓的炭灰聲,一碰就成了灰燼,只剩下最下面貼著船底的那一層倒還可以吃,但最後清理出來數了數,只有120多條完整的乾魚,而且它們也都連骨頭都變得又硬又脆的了,其他有半截魚頭或者魚尾勉強能吃的,加起來也不過幾十條的樣子。
本來災難過後,大家首先想到的是把船清理乾淨防止瘟疫,畢竟船上到處都是死人讓人感覺非常壓抑。但等到大家精神一放鬆,才意識到還有更嚴重的問題,那就是糧食和水。
看到殘酷的現實,有的人直接癱倒在了船板上,有一個女人可能想起了剛才死去的親人開始號啕大哭,結果馬上引發了更多女人痛哭流涕,那個有點神經的雷嫂兒子死了,她哭喊得最厲害,剩下沒哭的人則失神落魄神情麻木地坐在艙板上面面相覷。
接踵而來的就是飢餓感,剛才情況緊急,大家都使勁清理船隻,搬東西扔進海里,拼命地擦洗船板,現在清閒下來,頓時飢餓難忍。那些倖存的女人們都聚在一堆紛紛喊餓,旁邊拿著魚稜的宋宗德站起來問道:“船老大,忙活了一晚上了,分點東西給大家吃吧?”
蛟爺背靠著船舷躺在一個壓艙石上板著臉一言不發,那個雷嫂於是嚷了出來:“咱們交了船錢,結果卻遇上這檔子事,船老大你可要給我們一個交代才行!”
那幫女人又開始絕望地哭喊起來,哀嘆自己命不好,嫁得不好,運氣不好,倒了黴,現在生死沒著落,行李財物又全部丟失了,簡直是要了她們的命斷了活路。
“行了,別鬧了,誰他孃的想遇到這樣的事情?都閉嘴,嚎個屁啊!”鍾燦富見狀也拿著魚稜站了起來,回頭問道:“蛟爺,你拿個主意吧,這樣可不是個辦法。”
另兩個乾瘦的淘海客也站了出來:“對啊,蛟爺,您說現在怎麼辦,咱們都聽你的。”
蛟爺想站起來,結果踉蹌了一下沒能成功,阿娣趕緊上前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