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有些惻隱，他覺得殺手雖然十惡不赦，但再如何給個痛快也好過折磨成這種模樣，所以他對老伯提出了個不情之請：“老伯，我想送他一程，不知可否？”

“砰——”小孟的手不小心碰翻了茶杯，茶杯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老伯笑了笑，看著小孟，很和氣道：“小孟，你道如何？”老伯早就看出小孟和這個殺手的功夫如出一格，只是小孟要厲害得多。

“……”小孟沉默，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們都在等他的回答。

小孟的眼睛突然變得很亮，是那種精神飽滿的亮，這種亮出現在正午時分實在不正常，因為人到了這個點都該犯困的，他為什麼突然精神這麼好了？他緩緩站了起來，蹲到了小何的面前，小何的嘴裡還在低低念著：“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他的眼睛和小孟的眼睛一對比，那簡直就是死灰的顏色，難看極了，他的身上發出惡臭，畢竟，沒人會願意伺候白痴，更何況這個白痴還是要刺殺老伯的殺手！

小孟的動作非常緩慢，他慢慢蹲到了小何的面前，因為他和小何捱得很近，所有人都沒看到他的一條腿其實是跪著的，他跪在小何面前！他伸出了手，他的手緩緩放到了小何的胸口，他的頭髮因為低頭全部散在了前面，形成了一道陰影，誰都看不到他的表情，也看不到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他嘴唇動了動。那口型在說——小何，我會帶你回家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小孟身上，他們都看到，那地上的一團突然震了一下，接著沉寂了。沒有人說話，空氣都好像凝滯。

在場的人都沒看過小孟殺人，他們沒想到小孟的手法這麼幹脆，他們更沒想到小孟會動手。

追命呆呆地看著半蹲著的小孟的背影，他覺得心好痛，但他不知道為什麼會覺得心痛，就像是感應到了小孟的內心。雙腿幾乎不需要大腦支配，他來到小孟身旁，他只想把人擁入懷裡。

小孟躲開了，躲開了他一直最愛最渴望的溫暖的懷抱，這一刻，他不需要這種溫暖，這種溫暖是他對兄弟的褻瀆！

追命看著自己空落落的懷抱，突然覺得心裡也空了一塊，他不明白，為什麼他會有一種要失去小孟的感覺，今天發生的事太多，多到他作為一個名捕的推理力完全排不上用場。

小孟抬起頭，老伯以為他會看到小孟的眼淚，可是沒有，小孟的眼睛還是那麼亮，亮到叫他心裡生了一種後悔的情緒，後悔逼小孟來做這沒得選擇的選擇。

小孟突然捂著嘴跑了出去，追命擔心地跟出去後看到的是扶著牆，嘔吐不止的小孟，此刻小孟的模樣，就如同他第一次殺人的時候一樣，只是這次，他連那可以叫他心安的溫暖都沒有了，小孟突然有種感覺，他的心大概已經結成冰不會跳了吧？不然為什麼他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

“小孟，小孟！你怎麼了？”追命想要攬住他的肩膀，小孟還是躲開了，雖然他現在已經到了不扶著牆就站不穩的地步！

大廳裡的人還是維持著方才的模樣，甚至地上的一團都無人處理。

直到臉色白得像紙的小孟虛弱著步子走了進來，老伯才開了口：“丟到亂葬崗去吧。”就像是故意說給小孟聽的一樣。

“那另一個殺手長什麼樣子？”鐵手的問題打破了滿室寂靜，他實在受不了這種叫人窒息的氛圍。

小孟還是低著頭坐在他的位子，追命站在他的身後，黯然地伸出手，卻不敢碰他。

至於老伯到底會不會說另一個殺手就是自己，小孟覺得已經不重要了。

“我沒看到他的樣子。”老伯道。

律香川覺得奇怪：“不可能有人能刺殺了老伯還全身而退，老伯更不可能沒看到他的樣子！”只是老伯說的話，他絕不會質疑，更不會反駁。

“其實我們倒有個猜測不知當講不當講。”鐵手道。

“請說。”

“這些殺手可能來自快活林。”

“嗯？”老伯的眼裡閃過一道精光。

鐵手將他們查到的，還有老伯那位好朋友的死和那本賬簿的事都說了出來，看來賬簿不是老伯給的。

老伯凝重了表情，他卻還是沒有表態，反而說他累了，叫律香川送客。

回到客棧，小孟去收拾了自己的東西，他決定離開。

搶下他的包袱，追命的眉頭皺作一團：“小孟，對不起，別走，聽我解釋！”

“……”小孟沒有說話，他在等。

“我懷疑過你，對不起，但是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