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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文翰林一笑:“袁辰龍想來也沒把駱寒想得如此簡單,否則他不會把麾下‘長車’也派了出來。”

蕭如一愕,看來文府今日果然是有備而來。她想知會眾人,但勢已無及,心中雖急,但面色反安然了下來。

他二人話鋒一觸即收,相視彼此一笑。文翰林撥了下火,把炭撥旺了些,微笑道:“阿如,你身子弱,坐近些。打小就愛咳嗽,最近嗽疚可好些了嗎?”

他殷勤相問,不知情的人只怕還以為他二人此間相會當真只是知已敘舊。蕭如果覺夜寒,喉中輕輕一咳,也就坐近了些,微笑道:“沒有——養著養著,倒把這病養得貼心了。不過這樣也好,人生本難有件事一直巴心巴肝地貼上你,纏綿不去。有這咳,貼上你了就再不步離身,倒讓我覺得還有個什麼相伴,不至於那麼寂寞,也不會忘記自己是還在活著的了。”

她本是個言語有味的女子,一向言語雖淡淡的,但聞者聽來,只覺清灩。這樣的女子是要懂鑑賞的人來賞鑑的。文翰林微微一笑,目中已露欣賞之意。他喜歡蕭如就在這一點——無論是何情狀,她總有本事讓氣氛起碼看來輕鬆起來。只聽她道:“翰林,怎麼,我靠前了,你倒支坐後了一步,你當年的舊傷還沒好吧,還是穿這麼厚。這兒的冬天真是越來越冷了。”

兩人間隔了一盆灰紅的炭火,炭與炭之間隔了些銀白的灰,文翰林微笑道“我原本就該對你有‘退避三舍’之誼呀。”

那還是他們小時偶爾爭鬥時留下的戲言。蕭如聞聲一笑。文翰林卻還在想著蕭如適才的話,他看著面前灰火,——‘人生中難得有什麼巴心巴肝地貼上你’——是呀,炭上的炭灰抖抖而落,人生豈非也如炭?——本渴望的貼皮貼肉的一燙,但又如何呢,落得的往往也只能是滿身披灰,隔膜相伴。

文翰林輕聲一笑:“猜一猜,今晚這深宵一斗,究竟誰勝誰負?”

遠處城牆是胡不孤的身影正自升起。蕭如望著那升起的胡不孤矮小的身形笑道:“那你猜一猜,‘長車’此刻應該何在?”

石頭城下風雲突變,駱寒一擊,秘宗門已卷地而上,文翰林眼望著蕭如笑道:“阿如,你頭上有一根白頭髮。怎麼這麼早就長了。可惜,你好久沒在我身邊。要是你在我身邊,我是永遠不會讓你有白頭髮的。”

他心中微一哽滯,是的,永遠,永遠不會,——如果你肯……讓我幫你撥的話……

蕭如卻一揚眉,雙唇微啟,暫略過石頭城下局勢,微笑道:“我是不會撥的,白髮為君留。難得長出一根,算見證我這些年經歷之所在,怎麼捨得就撥掉?長也由它,白也由它。如今我已不是當初那個那麼愛漂亮的小女孩了,——白髮是我新歡,而青絲已是舊愛。”

她言中似是暗藏著什麼隱襞,文翰林只覺心中抽搐一痛——這個女子還是當初的那個女子。他知道她過得並不快樂,為什麼她的鎮定裝歡還是對他那麼具有殺傷之意。當時文翰林一時失著,惹得兩人情海生變,事過十年,每思及此,猶有餘恨。可當我終於有機會收拾掉你如今心下切之念之的袁老大,你卻由白髮談起什麼新歡舊愛。

文翰林想起當年那事之後,蕭如只給了他一封信,信裡箋上卻是一片空白。皚如山上雪,皎如雲間月,蕭如是禁不起一點輕侮的。但她跟了袁大就真的快樂了嗎?他有時都懷疑當初那事還並不是兩人真正緣慳的因由,蕭如只怕就一直在等著那一刻,而這個想法才真的讓文翰林真的心痛。雖然彼此的緣份就此留白,但人,總還希望彼此間曾有過什麼的。

他記得蕭如小時就渴慕英雄,袁老大也充稱英雄,但那樣的英雄,是她這樣一個女子適配相伴的嗎?

文翰林忽然一驚,不對!——多年相逢,蕭如已非當日的蕭如,她是代袁辰龍出面。自己不能一見就為她舊情所困。想到這兒,文翰林雙眉一振:“你猜胡不孤困不困得住駱寒?”

遠處戰局已漸入慘烈,秘宗門伏擊已完全發動,文翰林看了蕭如一眼:“不如咱們打一個賭吧,你賭駱寒輸還是贏?”

見蕭如未答,文翰林又道:“我買駱寒——因為,如果他就此身陷,我這次這麼大張旗鼓而來,豈不是要偃旗息鼓,答然而退,那豈不是大沒面子?阿如,你是要買胡不孤了?”

蕭如淡淡一笑:“我不賭,我連人已入局中,沒什麼東西可輸了,無論輸贏都已註定賠付下去了。何況光贏又有何趣,人生如只記成敗,那不是成了趨利小人了?人生一棋,只要不中途抽身,半途而廢,那就算是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