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時節,園子裡樹木蔥蘢,攀爬的藤葉上盛開著大片大片明豔的小花,粉白、杏黃、淡紫、緋紅,濃厚而熱烈。微風吹過,拂去空氣中幾絲燥意,偶爾傳來一兩聲蟬鳴,稍縱即逝,循著聲兒似乎是從外面幾顆古樹上傳來的。
院子裡少有人經過,閣間窗臺上掛著一層細密的珠簾,偶爾有幾根碰在一起,聲音清脆,閒適宜人。
知秋拎著食盒匆匆忙忙趕回來,午間日頭有些大,又走得急,鼻尖都滲出了細汗。一腳踏入院子,頓時覺得整個人都陰涼多了。進了裡屋,才放下食盒,稍稍坐了下來。不到片刻,便走來一位杏色長裙的清秀女子,鵝蛋臉,兩肩瘦削,梳妝打扮俱與知秋無差。
知夏手裡拿著潤過水的帕子,見狀遞到知秋面前,“喏,趕緊擦擦吧,這一臉上的汗。”
知秋接過,輕輕地在臉上摸了兩把,將食盒推到知夏那邊,道,“你瞧瞧,不過都是平常的菜色,卻足足花了三兩銀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做的是龍肝鳳膽。”
說著開啟了盒子,只見裡面裝著一碟素炒豆絲,一碟清炒白菇,一份雪菜豆腐,一小份鮮筍湯。知夏看著皺了皺眉,這也太少了,且清湯淡水的,找不到一點肉末星子。
知秋不滿道,“雖說東西少了點,但到底能吃了,先湊合著吧。說來說去都是那婆子搗的鬼,不過是個管廚房的老婆娘,在李氏面前得了臉,就敢欺負到府裡主子的頭上。”
說著又想起廚房裡幾個丫鬟,冷笑著說,“那些個奴才也是見風使舵,給咱們送的都不能入口了,架勢拿地到是足,見過得理不讓人的,還沒見過沒理不讓人的。若不是我拿了銀子送過去,今兒這頓算是沒得吃了,真是寧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
見她說的越來越不像話了,知夏比了個手勢,“慎言。”
屋子裡除了她們,還有李氏的人,這個節骨眼上,還是不要生是非才好。
知秋嘆了口氣,才出了趙家的事,又被張媽媽那群小人拿捏住了,這可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看了看知夏,糾結道,“趙家那件事,要不要和姑娘說?”
知夏揉了揉額頭,“說吧,事情鬧得這麼大,遲早是要知道的。”
讓知秋把飯菜擺好,知夏小步走到裡間,一手掀開一扇素白的簾子。
珠簾後邊的錦榻上,正側身躺著一個妙齡少女,身著一襲杏黃襦裙,略顯寬大裙襬鋪在被子上。烏髮如雲如瀑,輕輕攏在身後,只斜插著一支碧綠色的水玉釵子。手中執著一卷書,紙張有些泛黃,襯著十指愈發瑩白。大概是看得倦了,杏眼中氤氳著一層霧氣。見有人過來,抬起一張芙蓉面,端的是雪膚花貌,天真無暇,好一個玲瓏剔透的佳人子。
見姑娘衣裳有些亂,知夏走過去幫著整理一下。甫一近身,便一陣清香撲鼻,悠然若丹桂,怡人似芳蘭。縱使不是第一次聞見,知夏還是會嘖嘖稱奇。待見到錦繡手中的書卷,這份驚奇便淡了下去,因而笑著說到,“姑娘總愛看這些東西,和別人家的姑娘半點不一樣。”
錦繡下了榻,胡亂揉了揉眼睛,聞言反駁道,“哪裡不一樣,別人愛看書我也愛看書,沒準我看得還比別人細緻呢。”
嗯,確實細緻,瞧著書頁都翻卷了。不過,“別人看的可不是《神異經》,《博物志》的。”
錦繡哼了聲,“你不懂,志怪才有意思呢。”
知夏只好應了聲,心裡卻對那些神仙鬼怪沒什麼認同感,姑娘家家的,看這些書容易移了心性,只是看這個樣子,也知道勸是沒有用了。“是,比起詩書確實有意思多了。姑娘,這時候不早了,趕快去用飯吧。”
“也好,看得眼睛都有些疼了,待會兒去泡個花茶,我要來熏熏眼睛。”錦繡說道。
“知道了,姑娘,定然忘不了的。”
隨知夏去了外間,知秋早已將碗筷布好,三菜一湯,放在小圓木桌上也不佔多少地方。閨閣女子,講究食不言寢不語,不過錦繡是個只愛自己定規矩的,加之身邊的知秋也是嘴巴歇不下來,所以私下用飯時並沒有什麼約束。
只是今日有些特殊,一時都沒有了聲音。知秋見姑娘吃的專心,似乎一點也沒發現一般。將已經到喉嚨的話又給嚥了下去。
飯畢,才終於忍不住,將廚房眾人的惡行都痛斥了一遍,等說到銀子的是,更是憤慨,“三兩銀子,一等丫鬟的月例也不過只有二兩,她們怎麼不去搶。”知秋怒極,也不知是痛恨小人多,還是心疼銀子多。
錦繡迷迷糊糊聽了半天,只有這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