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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大,不知道他的臉長得像不像我,我們的母子情義只有七個月就結束了。他在報復我,在撕扯我的肉體,在懲罰我自私地剝奪了他生存的權利。下輩子,如果有下輩子,再也不要做女人了,不用親手造一次殺孽,不用親自體會這種失去的身心痛苦。我覺得累極了,下腹持續的陣痛還在繼續著,我想要是睡著了就不會痛了,於是閉上了眼睛。

我聽到了腳步聲,雜沓地踩在地板上,好像在跑動,有人大喊著“快讓開快讓開”,有人在低泣,好像還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好像是毓敏秀,我想張口叫她,我想睜開眼睛看她,但我實在累極了,我幾乎連抬眼皮的力氣都沒有了。我掙扎著,但又放棄了。我想到她說不要把每一個人都想得和我一樣的話,我想到她說我的愛沒有慈悲的話,我的心就被刀刺得再無完膚。我的眼淚順著眼角落下來,不想再看見那張令我心碎的臉了。周圍變得很安靜了,陽光突然很刺眼。我的肚子很輕,我幾乎感受不到它了,我疲倦地想到我的孩子可能已經不在了吧。也好,也好。如果我就這麼跟著他去了,也是極好的。於是我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是在一個白色的世界。白色的陽光,白色的房間,白色的窗簾,還有白色的風,吹得窗外的樹枝輕輕晃動,沙沙沙。我收回目光,看見白色的床單下面我的肚子癟癟的,我的孩子果然已經不在了啊!

不在了啊!我疲倦地想。身子還是好累,無處不在的疲乏,就連思想都睏乏,好像被扔在爐子上高溫煅燒重新打造過一樣,每一次疼痛中都帶著陌生。我再次閉上了眼睛。

再次醒來,景物有了一些變化。還是白色的世界。白色的房間,白色的窗簾,黑暗的風,吹得窗外的樹枝輕輕晃動,沙沙沙。只是白色的陽光變成了白色的白熾光。我的喉嚨好痛,那種煤球燙過的感覺還沒離去。我嚥了下口水,發現嘴唇被粘住了。

毓敏秀伏在床沿睡著了。她的容顏憔悴了好多,頭髮胡亂紮成一束,前額和脖頸處都散落了一些。那雙好看的杏仁眼閉著,大大的黑眼圈幾乎覆蓋了整張臉。嘴唇還是很紅潤,多少年過去了,始終讓人想一親芳澤。

我一動她跟著就醒了,迷濛的眼睛怔愣地看著我,卻什麼都沒說。周圍靜寂寂沒有人聲,黑魆魆沒有光明,這一片黯淡的白熾光照得四周圍白慘慘一片。

“想不想喝水?”她問。聲音輕柔溫婉,平靜疲憊,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又一切都在不言中。

我將頭別過一邊,但她還是起身消失在門口了。周圍仍然很安靜,沒有人聲,應該是半夜,窗外有些不知名的昆蟲不甘寂寞地叫囂著。窗戶還沒有關緊閉,有絲絲的風從縫隙裡擠進來,窗簾輕輕地撲撲擺動。沒一會兒,她回來了,拿著我用慣了的那個杯子。我低著頭,餘光看見她捧著水杯輕輕地吹,氤氳地霧氣升騰起來,洇溼了她的眉眼。

“你為什麼還要來?”我最終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大概還是隱隱期待著什麼吧。我總是這樣一個人,好了傷疤忘了疼。

她的手頓了下,低著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將水杯交到我手裡。水溫剛剛好。她的話卻像一塊大石投入了平靜的湖面。

“孩子很好。”她說。

我的手一抖,水灑了一些在被子上。她接過我手中的杯子,拿回毛巾之前,水已經完全滲進去了。

“雖然只有七個月,但總算是活下來了。她很漂亮,是個女孩。心肺功能有些先天不足,但醫生說只要後天照顧得當,和其他孩子不會有所不同。天亮之後,你可以去看看她。”

我重新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溫熱的水潤過喉嚨,流進胃裡,能感受到一股溫暖。它本應該停留在腹部的位置,但它一直流一直流,流到了下'身的位置,變成了一陣一陣撕痛。

☆、第 57 章

一九八九年九月二十七日,我的女兒降生了,單名一個惜字,取自失而復得,惜而待之之意。她只在我肚子裡呆了七個多月就被迫出世了。醫生說她剛出生的時候還不滿五斤,就比巴掌大點的肉,卻是一個鮮活的完整的生命。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看上去比當初的靜男靜賢更小,更瘦,更紅,更虛弱。小手小腳蜷縮著,在溫箱裡呆了大半個月,終於可以像其他孩子一樣有一個正常的開始了。我抱著她,看著她的小臉、小嘴、小手、小腳、小屁股,感受著她軟綿綿的身子。她的面板還有些褶皺,她的小腿偶爾會亂踢一下,她的小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我,她那麼小,又那麼有靈氣。我曾經想要透過瘋狂地跳繩結束這瘋狂的一切。我真是個殘忍的母親,殘忍得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