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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一句“不客氣”。

☆、第 66 章

我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在思考兩個深愛的人到底如何相處,那種親密無間不分彼此的感覺究竟是如何的,心有靈犀到底存不存在,謝謝你和不客氣究竟是客氣還是見外,但是這些問題似乎沒有答案,不能一概而論,也不能透過簡單的歸納總結就能得出唯一不變的答案,甚至不能透過事情的累積來達到一種經驗似的的結論。然而有些事一開始了就收不住了,於是我便和她重複著謝謝你和不客氣,似乎越來越回不去了,我喉頭卡著那口氣便越來越緊了。

無論如何,戲班按著那份半成品的分析書安排演出,更趨合理化了,更有條不紊了,避免了一些無謂的瞎忙活,時間上對排練新戲也比較充裕。《問情》畢竟關乎整個戲班的生死存亡,而且毓敏秀投入了大量的財力、物力來做背景佈置、投影以及吊鋼絲等等舞臺技巧上,這一次比賽就顯得更加意義重大。好在我演的是青蛇,沒有了和她恩愛繾綣的對手戲了,也就不怕在舞臺上驚慌失措耽溺美夢了。

一九九五年五月,省歌仔戲協會舉辦的《春回大地》大型戲曲比賽在臺北正式拉開了序幕。表演的戲曲不拘形式,歌仔戲、布袋戲,甚至是皮影戲等等,只要是臺灣本地的劇種都一視同仁,只是作為發源於臺灣本土的歌仔戲似乎更受青睞,競爭也更加強烈。參賽的戲班不在少數,而一出歌仔戲至少需要兩三個小時,於是比賽分三天進行,欣賞完全部戲曲之後再統一評價。為公平起見,評委最後有一次修改分數的權利——避免前期打分過低或者後期打分過高的現象。民樂社的演出在第二天,算是最適合的時間——尚有一天時間對新戲進行審閱改正,也避免了評委第一天因經驗不足造成一些評判上的失誤。

開始上妝的時候,我看到毓敏秀的手有些不穩,拿著眉筆的手幾番拿起放下又擦去,反反覆覆。其實,每一個學戲的人首先學的就是上妝,歌仔戲的妝容還算簡單,但越是簡單越是對演員技術的挑剔。毓敏秀這麼些年早已練得爐火純青了。我知道她緊張。這個決定,可能會讓戲班從此平步青雲,也可能從此萬劫不復。這是每一個決定者都有的憂慮,但在出場之前,這實非好事。

我輕輕接過那根筆,說道:“我幫你畫。”

往常,我很少有這樣的機會。小生和小旦的妝容有很大差別,又因是女小生,就更需要在化妝上多下功夫,以期彌補自身女性的陰柔而多帶著男性的陽剛。但今天,她是白蛇,我是青蛇,除了臉上白顏料和綠顏料的差別,我是信手拈來的。

她的眉型是劍眉,因一直都是演小生,許久沒有修整過了,眉梢很鋒利。我要畫出柳葉彎眉的感覺,就要修整眉梢,就免不了要傾身靠近她。她的鼻息溫溫熱熱的撲在我脖子上,撩得一陣酥酥麻麻的。那雙明亮的眼睛蒙了一些時間的塵,眼角有了細紋,常年化濃妝的臉上也不復當年的光滑,只是白皙依舊。我瞥了一眼,便匆匆別開了。那麼近那麼近的距離,我連對視的勇氣都沒有。她的額頭有一些細紋,梳得光滑整齊的頭髮在橘黃的燈光下似乎有一根白絲晃了我的眼。我將它拔了下來。

“白頭髮。”我說。

她從我的手上接過,來回轉著圈把玩著,感慨似的唏噓了一聲,“不知不覺就老了啊。”

我的手停下來,不知為何突然就有勇氣細細地端詳她了。蒙了塵的眼睛,還是很好看。鼻子依然高挺,鼻翼隨著呼吸在微微地抽動。嘴唇仍然嬌豔欲滴,依稀帶著我記憶中的味道。

“沒有,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好看。”我說。

她沒再應聲。我早已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從那次告白之後,只要涉及感情私事,她全都沉默回應。她已經三十六歲了,我也三十三了,再以後,我們的頭髮會變白,牙齒會脫落,不知道這樣是不是也算白頭偕老了。可是倘若一起變老也算一起白頭的話,在這個世界上,和我們一起變老的是整個時代的人,又何謂這樣自欺?一想到那遙遠的以後,我都只能卡著那一口氣不上不下地活著,這一路堅持而來的疲憊、無助和荒誕就都一下子襲上了我的喉頭。

“比賽結束之後,我想離開這裡。”我說。

她的臉倏地抬起來,因為太急速太匆忙,在臉上留下了突兀的一筆。她的眼睛望著我,似夢似幻般。接著林佳喜的聲音傳來,“時間差不多了,該出場了。”

時間再一次匆匆地催促著我們向前了。

演出的前半場該是極成功的。風采俊逸,眼波流轉,特別是加入了現代舞的技巧,使兩條從林間來到凡塵的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