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雲常北漠兩國,稍為低緩的山道都被設為關卡。冬天,高山處的林中寒冷,野獸飢餓,只有瘋子才會試圖穿越。
“姑娘?”醉菊不安地看著她。
娉婷從容一笑:“既然關卡過不了,只有從松森山脈高林中穿越過去了。”
“如此冒險……”醉菊道:“不如先在邊境逗留一段時間,等……”目光落在娉婷的小腹處,頓時停住。
娉婷搖頭道:“關卡不會放鬆,只會越來越嚴。耀天公主現在應該已奔赴前線,何俠很快會猜到我們逃亡的方向。我熟知何俠的厲害,當他領軍從戰場上返回,插手邊境關防搜捕我們時,我們不會再有離開雲常的機會。”
醉菊看向烏雲下一片灰墨色的松森山脈,倒吸一口涼氣。
但她很快鎮定下來:“在上山前,我要摘點草藥備用,保胎的小末草只在山腳才有。”
娉婷打算穿越松森山脈的時候,雲常和東林的決戰已被耀天送來的書信化解。
何俠坐在馬上,冷眼看東林大軍一隊一隊從容退去。
空氣中硝煙盡去。
緊繃的弦鬆開後,是無限的落寞和失望。
十萬軍發之際,雲常最至高無上的旗幟忽然出現於戰場,他這個雲常軍事上的最高將領,卻事先一點也不知情。
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楚北捷和耀天在空曠的戰場中央若無其事地隔車交談。
他看著楚北捷勒馬回陣,聽著東林陣列中鳴金。
他明白,一切已經發生。
“東林撤軍了?”
“東林撤軍!”
身邊、身後,密密麻麻,等待著戰死沙場的雲常士兵,不敢置信地看著發生在大戰之前的奇蹟,終於驚喜地騷動起來。
副將在他身邊低聲稟報:“駙馬爺,東林撤軍了。”
何俠的眸子,驟然陰沉。
那一刻,他甚至有一股衝動,想拔出鞘中的寶劍,喝令進攻。大軍人數相當,東林軍正撤退,衝擊過去,定能佔據上風。
只要可以衝擊過去,他有把握砍下楚北捷的人頭。
握劍的手緊緊攥著劍柄,何俠苦苦壓抑著心內湧動的慾望。
他不能下令。
即使揮劍,三軍不會聽他號令。
耀天在,雲常最至高無上的旗幟在此處飛揚,他只是駙馬,或一名武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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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駙馬爺,東林撤軍了。”副將再度小聲地稟報。
何俠鐵青的臉,終於逸出一絲冷漠的微笑:“我看見了。”
他微笑著,目視耀天的馬車緩緩向大軍行來。那樣孤單而華麗的馬車裡,坐著他的妻子,雲常的主人。
龐大的軍隊,驀然沉默下來。
化解了這次戰爭的,是雲常的一國之主,是所有將士效忠的物件──耀天公主。
馬車靜靜行來,又靜靜地在陣前停下,後面是正撤去的東林大軍,面前,是雲常的上萬將士,還有何俠。
耀天端坐在馬車中。繁重的服飾層層包裹著她的身體,她卻感覺一陣陣不安的寒意。
說動楚北捷之後,必須面對另一個更不想面對的難題。何俠的目光彷彿能穿透厚厚的車簾,她幾乎鼓不起勇氣,掀開面前的簾子,面對何俠。
白娉婷,已經不在駙馬府。
已經不在了。
千萬個大局為重的理由也好,但白娉婷,已經離開了。
來的路上,她已經想了許多次如何解釋此中經過。
通情達理地,尊貴地以雲常之主的身份勸誡,或者委婉地,用女人的身份向何俠坦言,或帶著不得已的憂傷……
沒有用,事到臨頭,毫無用處。
馬車靜靜停在陣前,耀天腦海裡,只有挺坐在高頭大馬上的何俠一人。
就在這個時候,她聽見了清晰的拔劍聲。
那麼清脆、那麼悅耳,帶著決斷和毅然。
沒有人能這般拔劍,除了她最深愛的男人。
駙馬,駙馬,你恨耀天嗎?
你要殺了我嗎?
耀天閉上眼睛。
何俠深深凝視馬車前面的垂簾,拔出寶劍。
寶劍長吟,顫動不止。劍鋒直指蒼穹,何俠用盡最大的力氣,吼叫起來:“公主萬歲!”
“公主萬歲!”
“公主萬歲!”
“萬歲!萬歲!公主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