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靜靜地,只有“沙沙”的細碎響聲良久……良久……‘金秋菊彷彿醒了過來,她嚶嚶說道:“哥哥,該吃飯了。”
精饌美食,就在棺前的小櫥裡。
封龍飆點亮蠟燭,便要動手。
金秋菊嗔道:“哥哥,難道你忘了。你現在是喝了‘百日醉’沉醉不醒的人,別動!妹妹餵你。”
一口萊。
一杯酒。
一份情。
一份愛。
封龍飆的胃口今天特別好,吃了很多很多。
躺在這樣的棺材裡,誰的胃口都會很好。
棺中愛。
棺中情。
棺外雨和風。
濛濛細雨中,棺材走在崎嶇山路上。
十六個轎伕,迅疾行走,他們必須在規定時辰裡走完一百里路程。
山路顛簸,棺材也顛簸。
顛簸得很厲害。
不是隨著山路起伏顛簸,是自己顛簸。
轎伕們肩頭沉重,汗水已經沖淡了他們的感覺,甚至絲毫不覺。
坐在棺材頭上,扮作孝婦模樣的“萬玉碎”石亦真感覺到了。
十分清晰地感覺到了,這是她作為女人的特有敏感。
她有一點喜。
有一點甜。
有一點酸。
還有一點辣。
什麼都明白了。封郎已經是實實在在的封郎了。
白壁真金英雄謀。
寶劍駿馬逍遙遊。歸屬封郎,復有何望。倩女如此,是平生之願也。
石亦真很想躺進棺材裡去。
石亦真顛著,心兒也顛著。
石亦真“相思”得已經纏綿入骨,黯然銷魂。
她不敢再相思下去。
想點別得什麼。
“轉眸如波眼,婷婷似柳腰。花裡暗相招,憶君腸欲斷,恨春宵。”
惱人詩句不須多。
一句足矣!
黎明時分。
紅木棺材開啟。
一個人影緩緩地爬出來。
一個人影緩緩地跳進去。
兩個人影會合的一剎那,耳語了一句什麼,便是一串笑聲。
依然是不盡的山路。
依然是不盡的顛簸抬棺材的腳伕感到路很長。
躺在棺材裡的人感到路很短。
顛顛簸簸,二十日已過。
莜麥面,一人一碗。
用羊肉湯煮,吃一片羊肉,撥一著莜麵,吃得噴噴香。
麵湯肥得流油,腦門也熱得嘀噠嘀噠的冒油。
腳伕們吃得很開胃,呼嚕稀溜,像是狂風捲暴雨。“慾海雙殺”端起碗來,卻感覺不那麼開胃,太油膩了。這地方除了莜麥、牛羊肉沒有別的,好像只能拿這些東西來人肚。所以,儘管太油膩,好像掉進羊油鍋裡一樣,也只好吃下去。
大青山烏啦啦山會山。
荒涼的山口,有這麼一座小館,供來往過客們飲水、吃飯、歇腳、住宿、乘涼、避雨,已經是不錯的了。
有經驗的人,都會在這裡用飯,歇足了勁,再啟程趕路。
往裡是連綿不斷的大山。眼前這個山坡,陡然拔地而起,直上直下十里。這裡是唯一可以小憩片刻的地方。
人,誰也不願意錯過歇腳點。
所以,山路上行人雖少,小館裡客人卻很多。小館門外,一乘小轎落地。又抬進一位客人。
偏僻山野居然有轎子,已經很新鮮。
轎子如此華美,就更新鮮。
蘇繡門簾。湖紗轎幃。南海檀木做架,遍鑲金銀粹鑽,再鑲上那顆珍珠閃閃發光。
這時從轎子裡走出一個人來,穿戴俗不可耐,簡直是金銀大包袱。是個女人,這一點,慾海雙殺沒有看出來。
虎背、熊腰、粗皮、糙肉,一雙爛眼皮著血絲,嘴唇像兩塊門板,胖得像頭豬。
豬也沒有這麼胖,如果豬有這麼胖,人們一定很喜歡。
轎伕走進小館,找好座位,很認真地揩試了幾遍,說道:“小姐,請!”
小姐?小館裡的人鬨堂大笑。
小姐並不在意,伸出又短又粗的手,摸著又黑又厚的臉皮,很嬌很嬌地說道:“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我知道,最近我又漂亮了,走到哪裡,都會帶給人們笑聲。”
她這一嬌,好幾個人差點沒把羊肉給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