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蓮舟看著她拉著自己衣袖的手,上面前兩日的刀傷還未痊癒,用白絹厚厚纏著。而她看著自己的眼神異常孩子氣,一瞬間他彷彿又看到了當初拉著自己衣袖不肯鬆手的倔強孩子,不由得暗自一嘆,道:“你可還能走?”
“當、當然!”沈浣不服氣一般站了起來,雖然身體有點打晃,腳下倒還算穩當。
“那便去吧。”俞蓮舟扶住搖搖晃晃的她,起身便要去。
“等、等、等等……”沈浣拍了拍額頭,一把抓過桌上的酒罈,一手抱著,一手攀了俞蓮舟手臂,“走、走吧!”
俞蓮舟向那老者打聽清楚地方,見了沈浣的模樣,扶了她與自己共乘一騎,往新郎家而去。
第四十九章 明朝君可隔遠津
俞蓮舟所猜並沒有措,此時新郎家早已拜完了堂,花廳之中只有道賀賓客與主家家長酒宴正歡。俞蓮舟與沈浣二人並無喜帖,本進不了院子。奈何沈浣堅持要看,俞蓮舟見她異常堅持,只得展開輕功一手攬了走路已有些踉蹌的她飛身上了房頂。然則沈浣伸著脖子看了半天,指著花廳裡的熙熙攘攘的人群問道:“怎麼這麼多人?到底哪個才是新娘子?”
俞蓮舟掃了一眼,卻只看到個一身紅袍吉服的青年男子,於是指了指道:“新郎在那邊,至於新娘怕是不在下面,看樣子早已拜完堂了。”
沈浣順著俞蓮舟所指看了過去,隔著屋簷眯著眼睛打量下面那個新郎,看了半天,側頭去看身側的俞蓮舟,隨即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經道:“這新、新郎可沒、沒俞二俠你好看。”
俞蓮舟一怔,見她一副醉眼朦朧的模樣,不理會她胡言亂語,笑著搖了搖頭。
沈浣卻拉著他的袖子,“新娘子在哪裡?”
俞蓮舟道:“當是在洞房罷。”
“哦……”沈浣有些迷迷糊糊的點了點頭,騰地一下站起了。兩人此時正在房頂之上,她又喝得醉了,腳下一下不穩,哧溜一下險些摔倒,幸得俞蓮舟一把拉住她,問道:“你要做什麼?”
沈浣有些暈乎乎地道:“去洞房啊!”說著站在房頂上四處張望,似是看準了後面最亮的一個院落,一點腳尖便要展開輕功過去。
俞蓮舟趕緊一把拉住她,“你去洞房做甚?”
沈浣只覺得眼前有些模糊,伸手揉了揉眼睛,“去看新娘子麼!”
俞蓮舟被她弄得不知道是氣是笑,“這洞房哪能隨便打擾的?”
沈浣卻掙開他的手,“她儘管洞房她的,我就看看人便好。”說著一手抱著酒罈子,身形晃晃悠悠的,腳下一點,身形躍到了對面廂房的房頂上,一個沒落穩,便要朝後倒栽蔥落下房頂。轉瞬時分,沈浣想得倒不是自救,竟是將那酒罈牢牢抱在懷裡,生怕摔碎了一般。還沒等她栽倒,便覺腰間一緊,卻是俞蓮舟躍了過來,一把攬住她的腰,將她飛身帶起,落在遠處迴廊的屋簷上。
俞蓮舟嘆口氣,他如今總算是明白了,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以潁州軍上下全體的酒品來看,沈浣這個主帥的酒品顯然不會好到哪裡去。一旦喝醉了,實在是蠻不講理的可以。
被他按在懷裡的沈浣還在不停掙動,一招大擒拿手要把他甩開,俞蓮舟剛要點她穴道,一低頭卻看到她晶亮亮的眸子,月色下清澈溼潤,滿是渴望,就好像多年前武陵時候那個街角邊衣衫襤褸落魄飢腸轆轆的幼童看著他的飯食一般。於是一瞬間,他心一軟。她擔負著太多的東西,卻極少能為自己爭些什麼、做些什麼。平日裡作為潁州軍主帥,她極少表露情緒,甚至話語都是不多。出出入入都是軍情軍務,除此之外便是一個沈竹。唯有這會兒喝得醉了,變得孩子一般任性而不講道理,非要看看別人的新娘子不可。
俞蓮舟拍了拍她,“看看可以,不許進房。”
沈浣側頭看著他,略略皺了眉,似是在思索著自己到底是應該答應還是不應該答應。俞蓮舟看她一副腦子轉不過來的模樣,也不多說,一攬她的腰,腳下一招梯雲縱,一下橫越過整個前院,在正北面的後廂最亮的一個院落的北面房頂上落定,卻連自己也暗自搖頭,不知道若是被師父知道了武當弟子這般用梯雲縱做賊一般俯在人家洞房頂上看別人新娘子,又會如何責罰自己。
醉的暈乎乎的沈浣又哪裡曉得他在想什麼,但覺騰雲駕霧一般,忽地便眼前光線一亮,隨即便聽得俞蓮舟道:“就在下面。”
沈浣向著俞蓮舟所指的斜下方看去,但見院落之中張燈結綵,處處掛滿紅綢,窗上貼著雙喜字,而那門窗卻是關著的,屋內透出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