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太爺的過逝,讓宣仲安變得異發地沉默寡言了起來,許是知道父親傷心,望康這段時日只要父親一回來,就主動去牽他的手。
許雙婉沒再天天去聽軒堂,偶爾去一次,宣姜氏欣喜若狂,但她再歡喜,再待許雙婉如以往一樣親近,橫在她們之間的天塹已不是說她忘卻了就能填平的,許雙婉對她恭敬如初,只是那恭敬裡,少了絲縷親人之間的溫情。
頭兩次宣姜氏當是沒感覺到,纏著許雙婉說話的樣子,就跟她們之間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可許雙婉不再像過去那樣對她有求必應、溫言婉語,少了的東西無法再有,宣姜氏眼裡的光也漸漸暗淡了下來。
宣仲安也沒有去看過她,他像是忘記了他還有個母親。
許雙婉也沒有勸他,也未曾在他面前提起過婆母支字片語,那個已仙逝的老人對她丈夫的愛護與重要不言而喻,許雙婉心想他最為責怪的不是他的母親,而是他自己,但她也知道,一切他心裡有數,他只是需要時間,慢慢去接受,慢慢去消磨,而她能做的,就是陪伴。
小姑娘的名也起了,是老曾外祖臨終前賜予她的,名為鈺君。
皇長女百日宴那天,寶絡給鈺君賜了一塊寶玉下來,整塊玉有鈺君整張小臉大,望康糾結地替妹妹比劃了半天,與她道:“還是等你大了,哥哥再給你戴到身上罷。”
而鈺君百日那天,恰逢新的一年的正月,宣府沒有辦百日宴,只有姜府的親人和宣仲安的幾個心腹下屬,還有許雙婉的好姐妹龔小妹一家來了。
姜老太爺請了聖命,允兒孫不丁憂守孝,而是為國為民君盡力,但歸德侯府還是守了半孝,宣仲安官服裡都是穿著麻衣的,許雙婉也是日日一襲釵荊裙布。
宴到半途,寶絡帶著皇后和女兒來了,這是大家始料未及的。
他們一來就是大半天不走,寶絡喝到最後都喝醉了,四處找皇后,找到皇后就讓皇后帶著女兒跟他走,回江南。
皇后哭笑不得,還沒回過神來,寶絡卻大哭了起來,一屁股坐到地上道:“我要回家,我要回江南,我要帶媳婦閨女回去看我娘。”
“娘,我娶親了,我有閨女了,我要帶她們回去看你。”喝醉了的寶絡大吼大叫,急得皇后都不敢在歸德侯府留了,趕緊把醉漢帶回了家。
寶絡在回家的路上喃喃了一路的“媳婦,回家”,引得皇后情不自禁地嘆氣。
又一年過去了,這小半年,寶絡為了清理先帝留下來的種種隱患,什麼滋味都嘗過,有時氣得狠了,半夜爬起來抓著劍就往外跑,說要殺了那群狗雜碎去陪先帝爺,他氣沖沖地衝了出去,沒半會,又垂頭喪氣地回來,問她為何皇帝如此難當,他都感覺不到自己是個皇帝,而是個受氣包。
可皇后知道他就是受氣,也不是真任性而為的人,他不是先帝,他氣得狠了,也只是出去瘋走一圈,哪怕過不了多時他就會如同一條喪家之犬回來,第二日他還是會挺直著腰,去理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朝廷政事。
寶絡不輕易殺人,施的又是仁政,遂他登基一年多來,在天下已經有了很大的名望,民間也因他肅正了起來,一扭太元年間那些年的歪風邪氣,民間現在說不上比之前好過了多少,但到處都有了興旺的苗頭,即便是民間那些坑蒙拐騙的事,也要比以前少了甚多了。
民風自正,舊派朝臣看著他們的這個新帝,也是不得不奈何,屈從在了這股風氣當中,現在雖說不至於為新帝添磚加瓦,但至少不再像以前那樣發動自己的那些勢力,拖著事不辦,悄悄給新帝添堵。
寶絡最難的日子其實已經過去了,遂宣仲安過了幾日在太極殿跟寶絡說事的間隙,跟寶絡道:“你的那兩年,就從下個月初一那天開始罷。”
下個月是二月,趕到江南正好遇上江南的春天。
“啊?”寶絡冷不丁地聽到這句,微愣。
“你下個月動身,到了江南,正好逢春,你還可以帶著皇后和皇長女給明娘掃墓,還可以見一見玉瑾兄,帶你媳婦和閨女拜訪下舊人。”宣仲安淡道。
寶絡看著冷峻削瘦的義兄,他嚥了咽口水,意圖拒絕道:“不用了罷,要不,那兩年由著你……”
由著你先開始罷。
但寶絡看著義兄瞭然於胸的眼神,推拒的話說不下去了。
他做夢都想回江南。
末了,寶絡沮喪地抹了把臉,“朕就不該發那酒瘋。”
這下可好,把心裡話全嚷嚷出來了。
“想回就回,說來你確實也該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