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採荷一眼,過了半盞茶的時辰,他還是回了主屋。
許雙婉等到他回來,也不敢出聲,只敢拿眼睛瞅他,晚上依著他睡覺也不動,等到早上醒來,發現他的手抱住了她的頭,她這才鬆了口氣。
她是不敢提起此事了,宣仲安見她老老實實的,走前蹲在她身前摸了下她的肚子,抬頭與她道:“不要管什麼得已不得已,現在你身子最重要,你夫君再無能,幾個月還是護得住你的。”
許雙婉忙不迭地點頭,連點了好幾下,等送了他出門,回屋又睡了兩個時辰才醒。
這廂朝後,宣仲安進了太極殿,寶絡這幾天心情不佳,侍候的人也是繃緊了皮,外面春光爛漫,一掃冬日的秋敗,太極殿卻跟隆冬一樣,人人自危,氣氛很是不好。
“你來得正好,等會朕就要去御書房議事,你也過去,中午就在寶光閣用膳了,你從那邊回。”寶光閣通前宮廣武門,一會就到北門出皇宮了。
“是。”
“先坐。”
宣仲安點點頭,坐了下去。
寶絡皇神色不佳,宣相氣色也不好,一個陰冷,一個冰冷,站在殿內侍候的宮人就是端茶過來,腳步踩得也是輕了又輕,一放下茶,就躬著半身飛快退了下去,一點動靜也沒發出來。
“等會過去,朕打算讓景亮再攻五百里。這個你看看……”寶絡把五百里急報的奏摺給了宣相,“南府那邊蠻夷趁我們調兵之際鬧事,死傷近千人了,你看派哪邊的人過去掃尾的好?”
宣仲安接過急報,看罷,道:“南府州原先鎮南將軍沈豐威鎮守,他之前是攻打藿松草原西南方的主力,現在有景都督和兵部二營之力足以應敵,不如讓三虎營回防與他調營,讓他回西南收場。”
本來西南府就是沈豐威鎮壓的地方,擋壓夷族的也是在他手下當了四年兵的人,誰去都是搶他的功勞。
寶絡聽言,看了他一眼。
他原本想的是讓他的突擊軍三虎營過去,他的突擊軍才練了幾年的兵,正好去野蠻著稱的西南那邊走一圈,再沾點血腥也好。
寶絡這幾年與他義兄的政見不再像過去一樣一致,但半數情況下,宣相所考慮的就是與他想的不一樣,他也還是能把他的話聽進耳裡。
這次也一樣。沈豐威是他派去西南,這幾年兢兢業業替他鎮守南府,有功無過,還是讓他回他的老地盤罷……
“也好,本來朕還打算事後把他調回京來……”
“等明年罷,五年駐軍一滿,有他去的地方。”宣仲安與寶絡道:“等咱們的人都能獨擋一面了,洛州涼州兩邊,也是需要他們去守幾年的。”
“正是。”寶絡這才露出了笑顏,這也是他所想。
他們議了一會事,御書房那邊人都到齊了,內侍來請,宣仲安隨了寶絡出門,路上宣相還是跟寶絡提起了昨天婉姬跟他所說的事,“前朝就夠您忙的了,後宮之事,您就交給皇后處置罷,都這些年了,她也用不著您護著了。”
寶絡面無表情,一言不發,走了幾步才道:“後宮前朝,說是兩個地方,但能分得清?這些年,朕退一步,他們敢進三步。你家那個分宗現在當家作主的那幾個,可沒比你當年差,你別跟朕說,你看不出他們的用意來。”
廣海宣家不愧為出自歸德侯府同脈之人,這幾年他們趁國勢空虛而入,於國來說,他們所做所為當得上是立了大功,寶絡就是想辦他們,也過不了他為君的那條道,現在就是他沒弄清他們的用意,但他敢說,他一不小心,就得著道。
宣仲安聞言頓足,寶絡也跟著停了下來,看向了他這個義兄。
想起這些年的上位之程,他頭幾年在先帝手裡就是在博,每一次都跟亡命之徒一樣有今朝沒明天,可說是每日早上出了侯府那個門,他都不知道晚上能不能回來。
富貴險中求,自古以來皆是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宣仲安想至此,偏頭與寶絡道:“您看著辦罷,我按您的令行事。”
寶絡臉色微緩,接著往前走:“我看你這些年對你家那個分宗挺看中的,這是還是惦念著那點同脈之情?”
“畢竟也是宣家之後。”宣仲安背手走在他身邊,淡道:“不過,有朝一日需同室操戈的話,我必然也不會落於人後。”
他手上沾的血不少了,再多沾幾個,下了煉獄,也不過是多挨幾刀。
寶絡“噗”地一聲,笑出了聲來。
他就喜歡他義兄這無恥的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