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被流箭射傷了,用白布粗糙的綁上,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
夕陽下,一處不高的土坡上,玄衣的男人直直的站在一株楊樹下,燕北的鷹旗在他的頭頂輕輕的飄蕩著,枯黃的乾草在他的腳下飛舞著,不時的打著旋。他的眼底空茫一片,似乎是正在看著什麼,可是那眼神卻好似越過戰場,越過血光,越過了天邊的浮雲,”
程遠突然有些愣,他靜靜的站在原地,沒有走上前去。
“程遠嗎?上來吧。”
燕詢並沒有轉過頭來,他的聲音很平靜,帶著舒和的淡定,程遠弓著身走上去,單脖跪在地上,沉聲說道:“啟稟皇上,秀麗軍已經從東南方的玄羽軍團防線突圍而出,玄羽將軍是剛剛趕到的二線兵團,倉促成陣擋不住楚大人的攻擊面,秀麗軍的騎兵繞過了禁衛軍的正面攻擊,直接插入玄羽將軍的軍隊之中,等我們想要攔阻的時候已經晚了,修陸軍從左翼逃竄,目前已經往西北餘道方向去了。
燕詢靜靜的點了點頭,並沒有說什麼,程遠舔了舔發乾的唇皮,繼續說道
末將已經傳信給高將軍和陸將軍,命他們在餘道關攔截,第一軍團也會分出三萬守軍,在大西北境內分批狙擊,龍吟關也做好了戰鬥準備,通往卞唐的南疆水路也被我們嚴密監控把守,就算秀麗軍背生雙翼,我們也能將他們射下來。”
燕詢仍舊沒有說話,他站在那裡,好似對眼前耳邊的一切都毫無所閼,程遠有些緊張,小聲的試探著同道:“皇上?”
“你繼續說。”
“我軍傷亡慘重,第三團第七團全軍覆沒,第四團第八團第十一團的軍團長陣亡,部下戰士也死傷過半,杜若臨將軍率領的第十三軍團拒絕作戰,如今上層軍官已經被看押管制起來了,但是下層官兵仍日不肯聽從調配,他們在這裡不但起不到作用,我們還要分出兵力看守他……”
燕詢聞言微微轉過頭來,輕輕的挑起眉梢,沉聲說道:“拒絕作戰?”
是……是的……程遠吞下原本的話,換了一種比較溫和的方式說道:”第十三軍團的官兵,全是來自尚慎高原。”
冷風吹過,細雨打在燕詢的鼻樑上,他緩緩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皇上,再次阻截住秀麗軍只是時間問題,但是末將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燕詢面無表情:“說。”
“是,如果我軍成功包困楚大人,那麼請問皇上,我們該以一種怎樣的方式進攻。是全力突擊,還是迂迴困困,是擊殺,還是生擒?還請皇上明示”
耳側的風突然大了起來,他靜靜的站在那裡,寒風吹過他的身體,吹起瑟瑟翻飛的袍袖,遠處的戰場仍日有小股的火苗,一整日的激戰奪去了戰士們的銳氣,此刻,他們疲憊、委頓、衣衫破爛。整整兩萬禁衛軍,還有後增援的三路萬軍團,雖然有一路中途退出戰事,但是還是在秀麗軍的面前大吃敗仗。楚喬率領著九千秀麗軍,像是一隻刀子一樣的刮破了他的包圍因,緣緣三萬火雲軍沒有做到的事,她卻輕而易舉的做到了,燕詢不得不承認,在軍事上,阿楚是一個難得的天才,她對戰局的把握和控制,她在軍隊中的威信和地位,連自己都是不能比擬的。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心底的沉重像是海浪一樣一層一層的覆蓋上來。此刻,他不知道自己是該慶幸她終於還是逃了,在自己沒有感情用事沒有兒女情長的情況下擊敗了自己,逃出生天?還是該難過她終於徹底的離開自己,再也不會回過頭來?
有一種諷刺的滋味在心間升起,讓他不自覺的想要冷笑,他淡淡的看著程遠,突然開口道:“程遠,你知道為什麼那麼多人勸我說你不堪大用,我卻還是要重用你嗎?”
程遠聞言頓時一驚,連忙雙膝跪地,磕頭道:‘聖上厚愛,末將萬死不足以報答。”
“因為你很像是以前的我。”
程遠伍的抬起頭來,震驚的看著燕詢,卻不再說話。
“我知道,你的父母親人全部都在戰火中死去了,你的妻子和妹妹被大夏的軍隊抓去做軍妓,你哥哥也是大同的將領,卻死在了內部的暗殺之下。
程遠的眼睛漸漸變得通紅,他跪在地上,一個字也不說,嘴唇青白一片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就如同我一樣,我也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燕詢抬起頭,望著夕陽血紅的床穿透天邊的陰雲,灑下一片慘紅,他嘴角輕輕彎起,靜靜說道:“一個人可以有很多心願,但是總要先活下去,如果死了,那就什麼心願都完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