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刃劃開,流溢著奔騰而鮮豔的熱血。
她轉到帳篷後面,躲在旁人看不到的角落,靜靜等著。
直到月上中天,苻睿終於套著盔甲,自帳篷中出來。他仰起頭,望著那輪倔強地想耀亮墨黑山間的皓月,笑了一笑。
碧落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在得到自己最想要的女人後,苻睿的笑容,居然並不愉快,反而決絕而悽愴,帶了難以言喻的悲哀。
恨春宵 清角吹老黃昏路(三)
她遲疑著踏入帳篷時,帳中已經燃了燈。
小小的一枝青銅碗燈下,釋雪澗面色刷白,靠著柱子,緊摟著裹了灰布單衣的雙肩,一雙明眸,蒙了密密層層的霧靄,怎麼也看不清晰,與碧落第一次在長安城外遇到的那個超脫出塵的女子相比,竟似變了一個人。
如同雪蓮被生生採下,狠狠凌踏了一番;又如粗布包住的明珠,跌入了溝渠汙淖之中,滾了一身的黑泥汙水,再也無人去揀拾欣賞。
或者,她原來的選擇才是對的。
她就該許給佛門,高蹈於世,遠離俗塵,不該讓任何男子碰她,即便是這個愛極她的苻睿。
碧落取了烙餅,拿醬塗了,遞到她手邊,自己靠在柱子的另一邊,也捲了一張,就著清水慢慢吃著。
過了好久,釋雪澗才沙啞著嗓子道了謝,拿了烙餅,一口接一口,努力地吞嚥著。
“為什麼不問我原因?”
釋雪澗吃了一張,顯然再沒了食慾,望著那跳躍的燈火,低低地問。
碧落將另一烙餅撕開,一小片一小片往嘴中塞著,模糊地回答:“我看不懂人心。你的心我更看不懂。”
釋雪澗雙肩微微一動,碧落側過頭,居然看到她輕輕地笑了。
“看不懂……也好。看得太清,也是種痛苦。”她笑嘆道:“我曾告訴過你,我從小便有著特別的能力,可以看到很多未來發生的事。我看到了很多我不想看到的,好在,大多事會發生在我死之後。”
碧落一驚,握住她的臂膀,柔緩了聲音道:“姐姐,你想太多了。我們……都還年輕呢!”
釋雪澗自嘲地一笑:“不年輕了,我已……日暮途窮……我從小就寄身佛門,清心修為,想逃過我的劫數,想這天下能逃過劫數。可恐怕都逃不了。我已感覺到……一切,已經越來越近。”
碧落忍不住道:“你感覺到了……什麼?未來又會發生什麼?”
她以為釋雪澗不會回答,但她居然很快地回答了:“我看到了我……和很多人的死亡。三天之內,我會以最骯髒屈辱的方式死去,死在我最愛的男人劍下。而我死後,將有更多的人死去……關中將血流飄桴,千里無人煙……這一切,將由鮮卑慕容引起……”
碧落生生地打了個寒噤,本就難嚥的烙餅硌在嗓子口,再也吞不下去。
“我……不甘心……”釋雪澗的長睫,如垂死的蝶,顫抖地撲動著,撲在青玉樣的面頰上,暗影沉沉。她有些神經質地輕笑著:“這幾天,我一直要求苻睿放他回關東,不要和他對敵。今天苻睿答應了,可讓我用自己作交換……我答應了。如果他走了,遠遠地離開了我,離開了苻睿,或者,我們都可以逃開這一劫,我所預見的戰禍終可避免。”
“苻……睿……”碧落透不過氣來,緊抓了釋雪澗手臂,驚道:“你是說,他……他也可能……”
“不可能!”釋雪澗忽然抬起眼,瞳仁中終於閃現出了那種雪亮明鏡的光澤:“是,我預見到……他明天就會死去!那麼,我明天一早就去找他,讓他留在帳篷裡陪伴我一整天,他……便不會死於大戰之中!”
碧落頹然垂下雙手,好久才道:“一定……不可能!明天我陪著你們,寸步不離陪你們,我不信,絕對……不信!”
還有一點她在驚慌中感覺出不對勁,可她已經不敢說出。
姚萇明明說,苻睿早已決定驅趕慕容泓回關東,為何釋雪澗卻認定苻睿要在關內與慕容泓大戰?甚至苻睿居然以此為脅,一反常態地逼迫最愛的女人交付出自己的貞潔!
如今釋雪澗與苻睿既已行房,現在提起這個,會怎樣傷害到這個驕傲清潔的女子?
就讓她,以為苻睿的妥協是用自己身體交換來的吧!
至少,苻睿很愛她,而且,她也絕對不討厭苻睿,就如碧落絕對不討厭楊定一樣……
這一晚,她們幾乎是擁在一起入睡,聽著彼此不平穩的呼吸,到很久很久後才漸漸恢復安寧。
睡夢裡,有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