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睡覺時,隔一會兒,我就會輕輕去摸爸爸的額頭,看看是不是熱的,覺得不準,就會用自己的臉蛋貼在爸爸的額頭上,感覺一下是不是真的是熱的,爸爸的胳膊輕輕一動,我的心就放下了,謝天謝地,我的爸爸還活著,可是面臨爸爸的苦難又來了。可惡的病魔又會耍一輪新的花招在爸爸的身上千刀萬剮,獨霸橫行,把虛弱的爸爸折磨的死去活來。可爸爸為什麼不願意媽媽在跟前呢?我想不通,媽媽伺候人的水平要比我高許多,唯一的答案是爸爸欠媽媽的多了,他不想累倒媽媽,也許他認為媽媽還有許多重要的事情去做,比在他身邊更重要,還是爸爸在媽媽面前更多的是不自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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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我清楚地記得,應該是月明星稀的晚上吧,下晚自習回來,廠裡看大門的董大爺坐在沙發上,右手夾著煙對著菸灰缸彈煙,臉上陰沉。董大爺和媽媽有點老親,董大爺名字叫董衛國,年輕時當過兵,是轉業到縣上的,先是在化肥廠,後來又調到了印刷廠,當兵時腿受過受過傷,在哪裡都是看門,他的家小都在農村,因為是看門,再加上腿腳不方便,董大爺很少回去。媽媽整個廠就認識董大爺。過年時,媽媽會去給董大爺送一點東西,看看這個老鄉。但董大爺從來沒有到過我們的家,媽低垂著頭,小聲嗚咽,董大爺看我回來,說,不早了,我走了。董大爺起身走了。媽媽跟在後邊,一起下樓,看樣爸爸是找董大爺來當說客的,我暗暗思到,老爸,你不夠意思了,真的想離婚,過幸福美好的生活,好賴等到我高考結束也行呀,也不怕影響我的習成績,找了這麼一個老頭,晚上到家了,你女兒還高考不高考了,考不上可不怪我不給力,你的行為影響我了,我考不上也不復讀了,上個自費的大,反正我不在家裡了,我得到外面去。我的思緒聯翩,躺在床上準備合一會兒眼再習,結果睡著了,至於媽媽是什麼時候回家的,我就沒印象了。
董大爺走後,媽媽整天一副丟魂失魄,精神恍惚的樣,好幾次做飯都忘了放鹽,眼圈也是紅腫著,可能是爸爸真的給媽媽提出離婚了,我心裡思量到。離就離吧,也該結束了,兩個人已經多少年同床異夢了。沒必要在一個樹上吊死了。我的心情反而好起來,也許新的生活馬上開始了。
我做夢也沒有想到,這個打擊比離婚更可怕。四十七歲的爸爸得了肝癌,病得不輕。董大爺是聽廠裡的人小聲議論,來勸慰媽媽的,沒想到媽媽根本就不知道這一回事。爸爸和秋香姨到北京大醫院檢查去了。有一天吃飯時,我抱怨媽媽沒有放鹽時,媽媽突然抱著臉大聲哭泣起來,小云,我們將來怎麼辦呀?到時不放鹽的菜也快沒了。
半個月後,爸爸回到了縣醫院,爸爸是真的生病了,短短兩個月不見,我親愛的爸爸再不是白淨的臉皮,明亮的濃眉大眼睛,眼睛滿含著露水英俊瀟灑,質彬彬的爸爸了,我幾乎不敢相信躺在病床上的人就是我的爸爸,整個臉上覆蓋了一層煙熏火燎的青灰,臉很消瘦,臉皮幾乎成了秋天沒有長熟的青皮柿,柿光滑明亮,處處洋溢著光澤,可爸爸的臉上全部成了一道一道的皺褶,秋天乾枯飄零的黃葉,眼窩也像是被人深深地雕了兩個深洞,深深的洞,眼睛全部塌陷進去了,黑黑的眸被什麼東西抽走了,只剩下一個空空的殼,殼裡的眼睛像是剖魚肚時白的灰的一些雜質,汙濁混亂,無神,隱隱一絲光線閃亮著,透過那絲連線,我才真的知道那就是我走精神抖擻,英俊沉穩的爸爸。我的淚奪眶而出,
“爸爸,爸爸。”我大聲地哭了,不爭氣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了,像是河水,滴滴答答地流著,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所有的人應該都是這樣,很多人的淚流不出來,沒有到傷心的時候。我的哭聲像是傳染劑,病房裡的人都忍不住掄起胳膊擦拭眼淚。
一位阿姨過來拽著我的胳膊出去了。樓道里,我繼續大聲哭泣著,爸爸,爸爸,這不是我的爸爸,這不是我的爸爸,我的爸爸怎麼了,怎麼會變成這個樣。我大聲的哭著。阿姨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我勸住了,我雖然還在嗚咽,不像剛才那樣傷心了,阿姨遞給我一塊衛生紙,“小云,不能再哭了。你爸爸他心裡什麼都清楚,他最牽掛的就是你,你一哭,他聽了心裡會更不好受,加重他的病情,你爸爸好好用藥,沒準過幾天就好了,可不能再像今天這樣了,得鼓勵病人,病人身體很不舒服,他還堅強地配合治療,你一哭,他真的認為自己快不行了。”
阿姨說,“我和你爸爸是同事,你爸爸生病好長時間了,原打算想瞞著你,害怕影響你考大,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