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禿禿的枝子,上面什麼都沒有。
快馬揚起的灰塵總是那麼討厭,春天的長安城,如果不下雨,總是灰濛濛的。
騎士從馬上跳了下來,手裡拎著一桶漿糊,用排筆蘸上漿糊,在牆上刷了兩下,又從馬背上的竹筒裡抽出一張紙,貼在坊牆上,上下看一眼發現貼的不錯,就跨上馬,奔向下一個目標。
這樣的騎士可不止一兩個,到處都有,只是做的工作相同,就是刷漿糊,貼紙片。
這就新鮮了,長安城除了官府在城門口貼過告示,再就是有兩張江洋大盜的畫影圖形,誰見過有人把金貴的紙貼的滿城都是。上面還寫著字,一個都不認識,這不是急死人嗎。
有好事的立刻就把雜貨店的老闆被叫了出來,街坊裡就數他學問好,誰家辦個紅白喜事,那一次缺的了他。
雜貨店掌櫃咳嗽了兩下,清清嗓子準備大聲的念,好顯擺顯擺自己的學問,誰知道,剛看清楚上面寫著什麼,就立刻捂上嘴巴,滋溜一聲就竄回雜貨店,上了擋板,關門大吉,連生意都不做了。
看雜貨店掌櫃像受驚的驢,街坊就更加的著急,不知道上面到底寫著什麼,難道是官府又要在城裡按人頭收稅了?眾說紛紜,一時也沒個頭緒,坊正和武侯現在都在向金吾衛的差官報備,一時也找不出個識文斷字的。
一個穿著圓領袍服的文士走了過來,一看就是一位讀書的相公,年紀大的老人就上前抱拳問好,年青士子倒也好說話,二話不說就來到榜文下面,瞄了一眼就對周圍的街坊說:“長安城裡出現了惡賊,專門喜歡用人來做蠟燭,就是那種給人的嘴插上漏斗,把燒滾的蠟油灌進人的肚子裡,活活燙死,再插上燈芯,當蠟燭用,以前長安城不是總是丟孩子麼,說不定就是這個惡賊把孩子做成蠟燭了,晚上照亮用了。
文士的話還沒說完,就有人抓著文士問這惡賊是誰?他家孩子都丟了兩年了,文士告訴他,這事啊,本來誰都沒發現,結果被藍田侯在興化坊竇家發現一尊,仔細一看這蠟燭他還認識,原來是東市邊上平康坊的一位歌姬,叫綠竹,前兩天還看她跳舞來著,誰知道一眨眼就成了蠟燭了,侯爺當然不高興,所以就貼了告示,警告街坊們小心看好自己的孩子和閨女,別被人家騙了去做成蠟燭了,他自己親自到長安縣衙去告狀,為那個可憐的女子討個公道。
文士一說完就拱拱手準備離開離開,走的時候還警告街坊們小心自家的閨女小子,看著嚎啕大哭的丟孩子的街坊,嘆口氣就離開了。
過了街角,從袖子裡掏出一撮小鬍子黏在嘴唇上,轉到下一個街角,繼續給不明真相的街坊們解釋……剛剛還在對著榆樹嫩芽流口水的孩子立刻就被母親揪回家裡,屁股上捱了好幾巴掌才聽母親給他講竇家把孩子做蠟燭的慘事,嚇的孩子連哭都不會了,一個勁的往母親懷裡鑽。
長安城裡原本到處亂竄的孩子不見了,年紀輕輕喜歡逛街的少女不見了,就是有些不得已必須出來的,也腳步匆匆的像被狼攆,左瞄右看的宛如賊偷。
到了日頭偏西,人們總算鬆了一口氣,有聰明的以為這又是哪家的紈絝在胡鬧,準備回家把鎖在屋子裡一天的孩子放出來透透氣,誰料想,雲家侯爺真的拿著狀紙去長安縣衙告狀去了,從東頭一直走到西頭,大半個長安城的人都看見了這位,義薄雲天,俠肝義膽的侯爺,一臉滄桑的去了長安縣衙。
明明縣老爺就站在衙門口迎接,他卻偏偏要把縣衙兩側的鐘鼓都敲一遍。百姓告狀之前總要敲一敲鐘鼓,催促一下懶惰的大老爺升堂辦案,這規矩從漢朝就有了,雲燁沒機會敲這東西,如果他有了冤情一般都是找皇帝陛下解決,但是今天他穿著常服,就註定他只能以百姓的方式進行自己的司法程式。
百姓是沒辦法告官的,以民告官先以有罪,哪怕官司贏了,脊杖八十,不會少一下,流放三千里,也絕對不會少一里。回頭看看身後一大群的長安市民,雲燁嘴角有了一絲笑意,竇家,竇家會淹沒在這片浪潮裡。
長安縣令左奎從未像今天一樣痛恨自己為什麼要當官,站在縣衙門口眼睜睜的看著那個侯爺敲響了催堂鼓,那就不是在敲鼓,那是在催命。
縣丞,縣尉,同樣面如土色,昨天傍晚,竇家的人就告訴他們,如果雲燁前來告狀,如果膽敢收下狀紙,他們全家最好的命運就是被髮配嶺南。
雲燁坐在縣衙大堂上喝著一碗酸奶,悠閒的看著三位官員在看自己的狀子,他們不得不看,也不得不接,雲燁看到洪城穿著衙役的衣服站在公堂一側,拄著竹杖背靠著肅靜的大牌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