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燁怒髮衝冠跳著腳就要去找離石的麻煩,誰知被嬸嬸,奶奶硬給架到屋子裡,嬸嬸給雲燁捋著前胸順氣,怕把他氣壞了。
奶奶若無其事的說:“乖孫啊,一座小宅子而已,他想要就給他,一個學問宗師身份上哪裡都是人上人,一座宅子算得什麼,有的是人搶著給他。奶奶知道你嫌棄離石的年紀太大,配不上你姑姑,可你姑姑願意啊,離石今年五十九歲了,又是練過武的人,身子骨強健,你姑姑那時候受的罪太多,就是需要一個年紀大的人來疼,聽奶奶的,不要胡鬧,好好地把你姑姑送出門,這是一門好親事。”
離石喜歡古禮,三媒六聘一樣不缺,雖然錢財少了些,當他把自己家傳的一副銅鐲子當作聘禮送過來之後,李綱,玉山,元章先生都說禮重了。
他家裡累世清貧,直到他這一代才可以吃上飽飯,耕讀傳家說起來好聽,實際上全是血淚。農夫一年到頭能填飽肚子就邀天之幸了,還要供自家的孩子讀書,前隋的烽火歲月裡都沒有斷絕。
這幅銅鐲子是離石先生亡母的東西,進出當鋪不下十回,家裡三餐不繼的時候,他的母親就會把鐲子送到當鋪裡,然後他父親就會拼命的幹活把鐲子再贖回來,父親故去後,贖回鐲子的重任就落在離石的身上,為了這副鐲子,離石放過牛,當過苦力,甚至做過人家的寄約書童,可以說吃盡了苦頭。
母親亡故前,親手把鐲子從手腕上褪下來,不讓離石把它當陪葬,說是給未來的兒媳留個念想,就這樣一口薄棺就把母親送走,棺中別無長物。
離石一直把這幅銅鐲子視為生命,從不離身,經常從懷裡掏出來擦拭,可無論怎擦拭,全家的血淚永遠也擦拭不去。
迎親那天,離石穿著一襲農戶的衣衫,趕著牛車,牛瘦得厲害,身上還長著疥癬,要多寒酸有多寒酸,幾位老先生一副果然如此的深情讓雲燁有些狂怒,都不是什麼好人,這麼重要的婚禮場面,你趕著一頭讓人噁心的快死的牛來讓雲家難堪。
離石彷彿看不見雲燁鐵青的臉,也不顧眾人驚訝的神情,自己進到雲家後院,找著全身珠光寶氣的姑姑,抓住雲姑姑的手,把那副銅製的鐲子給雲姑姑帶上,對她說:“我出身微寒,如今能娶到你這樣的高門良媛是我的福氣,只是方家身無長物,只有此物相贈,家母曾經視他如命,家父也曾視他如命,此物也為我之性命,如今送與你,只盼你我不離不棄,生同衾;死同槨。”
雲姑姑盈盈下拜,泣不成聲,感謝郎君的深情厚誼,在離石吟吟笑意中,還把身上的所有的金玉之物統統卸了下來,只保留了那副銅鐲,洗去了臉上的華妝,只穿了她一針一線繡成的嫁衣,再沒有帶走任何東西。
就這樣被葛衣闌珊的離石抱上了牛車,棄雲家的豪華大馬車如同無物,臨走之時,離石對雲燁說:“過幾天你到家裡來,我設酒款待。”說完就唱著歌,如同得勝的大將軍,得意洋洋的回家了。
辛月早就被感動的淚水長流,抓著雲燁的衣襟不鬆手,看看哭得如同花貓的辛月,雲燁惡狠狠地說:
“再過半個月,我就學離石,也找個破銅鐲子這麼去娶你,如何?”
辛月驚叫一聲:“不成的,會被人家笑話。”
“為什麼沒人笑話離石,卻都來笑話雲家?”
“因為那是離石先生啊,他能做,你不能做。”
“我看你哭的稀里嘩啦的,以為你也喜歡,真是氣死我了。”
雲燁沒興趣再守在門邊看熱鬧,拖著辛月就回了府,還沒走兩步,就聽後面李綱問:“雲家酒宴在哪裡?老夫預備痛飲三百杯。”
雲燁哆嗦著手安排家裡的僕役準備開席,沒有新郎,沒有新娘子,只有一群老酒鬼互相慶賀,酒喝多了還作詩,做的很長,很多。
辛月在雲家比在自己家還長氣,指揮著雲家大大小小的管事和僕役,把前來道賀的客人安排的周到,被程夫人,牛夫人她們轉著圈的誇獎,小臉紅撲撲的,也很得意。
客人散盡,辛月端著紅漆的木盤來給雲燁送飯,見雲燁正在指揮伺候雲姑姑的丫鬟把姑姑扔得滿地的首飾往盒子裡裝,還打好包裹,就問:“姑姑不是不要了嗎?”
雲燁沒好氣的說:“誰說她不要了。”
“我看姑姑把東西都扔了,以為她不要了。”
“你知道個屁,離石臨走的時候給我說他要置酒請我,那意思就是催我快點把姑姑的東西早點給他送過去,還有丫鬟,老混蛋,不但要名聲,連實惠也要,過來,讓我靠一會,氣的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