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望一眼,都暗自擦了把冷汗。就是有心說兩句敷衍話,也被他那陰毒的神情壓得一時不能出聲。不知道他和謝家積了多深的仇怨,非要趕盡殺絕才罷休,在尷尬寂靜中,桓玄突然道:“你們乾的不錯,既然來了,就暫時歸到我麾下,別的就不用操心了。”
兩人聽完大喜,抱拳說:“全憑將軍做主。”
千里之外,一隊人馬馳過了山陰之南,天色已近昏暗,穿行在泥塘沼地中,驚起一灘颯沓鷗鷺。一行人縱韁狂奔,行到門前翻身下馬。為首的年輕男子緊跨幾步,砰砰砸著門上銅環。裡面的人聽見了,隔著門問了聲誰。
男子也不吭聲,只從腰上摘了塊金牌,擱到門縫前一晃。不消片刻,大門就洞開了。從裡面奔出來個老奴,跑得太急,險些被門檻絆倒。
“夫人呢?”
老奴撲通跪到地上:“練之公子,你來晚了。”
王練之心裡咯噔一沉,撥開他急忙朝裡奔去。推開正廳大門,滿屋掛的白幡白布,竟然變成了祭堂。謝道韞跪在火盆前,往裡邊燒著陰紙,她身後跪滿了披麻帶孝的童僕。
在一片痛哭聲中,他慢慢走進去,低聲喚了句:“嬸孃。”
謝道韞抬起渙散的雙眼,許久才看清他的面容:“練之,終於等到你了。”
王練之茫然環顧一週,看見桌上供了一排靈位,至少有七八個。他甚至都沒勇氣去辨認上面篆刻的名字,低下頭問:“我不過走了幾天,怎麼……會變成這樣?”
謝道韞壓下哀慼的情緒,點了三根香,交到他手裡:“你走的那天,你叔父、四個兄弟、妹子都遇害了,孫恩那個畜生,連濤兒都不放過……”她說著一再擦拭蘊出的淚,聲音有些哽咽。
“孫恩……”王練之咬牙切齒地念出這個名字,五指一攏,猛然將香捏碎在手裡。
謝道韞定了定神,強忍著淚說:“我對不起子混,公主為了救我們,已經被劫走了。落到那些畜生手裡,又過了這些天,恐怕早都……”
王練之深吸了口氣,像一片利刃探入胸中,將心臟某處割裂。他艱難地閉上眼,搖頭說:“不可能的,她還活著,一定還活著!”
謝道韞頓了頓,說:“我也但願如此,可是那些人有多狠,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個年輕姑娘,就算活著,只怕也好不到哪去……”
王練之勉強站穩,腦中雜亂空白,似乎聽到了滅絕式的宣判。他自然不會單純到,以為強盜會放過任何一個年輕女子,可是那個結局的分量,遠遠超過了他所承受的能力範圍。
兩人默然以對,過了片刻,謝道韞才問:“等子混來了,我這個做姑母的該怎麼交代?”
王練之一時說不出話,猶豫著開口道:“他……如今還在建康交戰,可能一時半會脫不開身。我先給他寫封信,看能不能趕過來。”
謝道韞命下人拿來筆墨紙硯,親自為他磨墨。一邊低頭研著,一邊問:“那公主的事?”
“瞞不住的,他遲早有一天會知道。” 王練之攤開紙,一滴墨落在上面,他就著那滴墨點龍飛鳳舞地寫了下去。
君羽自從到達江陵,就被軟禁了起來。每天關在地下的暗室裡,不見天日。開始她還想方設法的逃跑,而桓玄就像早預謀好了一樣,什麼都逃不過他的眼睛。有次君羽趁深夜無人,好不容易跑到不遠處的馬廄,剛走到幾步就撞見了守在馬廄門口的桓玄。她被人拉下馬押送回去,騎馬不成就改步行,從圍牆的破洞裡鑽出去,等她抬起頭時桓玄就站在眼前。
儘管一遍遍地被捉回來,一切的嘗試都是徒勞,可君羽還是不肯認輸,每次她逃跑桓玄都策馬跟在後邊,冷眼觀察著,像是獵手對獵物適當的縱容,等到她即將成功時再掐滅點燃的希望。他的目的無非是讓她知道,所謂生死,不過是捏在他手心的一根稻草。
最後桓玄的耐性還是被磨光了,索性給她戴上手銬腳鐐,關到地牢裡,每天只給兩頓粗茶淡飯維持生命。
“吃飯了。”獄卒搖著一隻殘碗進來,裡面只有半底發黴的稀粥。君羽木然不動,裝作聽不見。獄卒踹翻粥碗,惡臭的漿汁濺了她一臉。
“擺什麼清高架子,我們可沒將軍那麼好的耐性,把它吃了!”
君羽獨坐著不動,仍是不言不語。
“來人,給我把她摁住!”獄卒拍拍手,牢門哐啷一聲開了,從外面闖進來幾個侍衛模樣的壯漢。也不管青紅皂白,拗住她的胳膊強按到地上,任她踢騰掙扎也不放鬆分毫。
獄卒走到炭火邊,舉起燒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