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份,不敢輕舉妄動。不想被君羽一把推開,眼看她不管不顧地向桐竹軒而去。眾人被嚇得不輕,怕她鬧出什麼事端,只好尾隨在後邊。
奔到桐竹軒前,紫檀大門緊緊閉著,雕有暗花的銅環極其沉重,浸了雨,就有絲絲的冷寒。君羽抓緊銅環,一下下砸在門上,殷長的指甲磕斷了滲出血,她卻渾然不覺得痛。
“子混,你開門!!我知道你就在裡面,開門……”
砸了許久都沒有回應,侍女們忙上去攔住她:“公主,您先歇一歇,這麼大的雨,當心凍懷了身子。”
君羽無力地放開銅環,望著依然禁閉的門,喃喃說:“好,你不開,我就在外邊等著,一直等到你肯出來為止。”
雨勢瓢潑而下,緊接著連串的轟鳴滾過屋脊,似是天空被撕裂的聲音。君羽守在雷雨交加之中,淋溼了衣裳,淡湘色的羅裙模糊成一團,黏著溼發緊緊裹在身上,淫浸著早已凍僵的肌膚。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她以為撐不住的時候,眼前一亮,門豁然洞開。侍女欲上前勸扶,忽聽裡面傳出冷淡的聲音:“讓她進來。”
君羽踉蹌推開門,室內溫暖如驟,她這才發覺自己的手足臉頰早已經僵硬地沒了知覺,呼吸的灼熱起來,碳火般燎烤著心肺。謝混坐在琴架後,一手撩撥著弦,劃成幾聲不成調的音符。
她忍著肺內的煎熬,開口道:“你誤會了……”
“誤會?”謝混低下頭,意態從容地撥起來,悠悠曲調伴著他的嗓音,竟是動人心魄地悅耳。“我不懂什麼叫誤會,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定假不了。”
君羽並不驚異於他此刻的平靜,就像從不覺自己有愧一樣。她一字一字說著:“不錯,是我約了桓玄,但我從來沒有做有負於你的事。以前不會,以後也不會。”
“嘣”一聲,隨著謝混扳指,上好的吳桐絲絃倏地斷裂,餘音沉沉擴散。他站起身來,一腳將古琴踢開。然後緩緩走過去,慢條斯理地抬起了她的下巴:“我到底是看輕了你,有野心搬弄朝政的女人,怎麼可能留在這府裡,老老實實當一個夫人。桓玄年輕有為,你拉攏了他,也好為日後找個靠山是不是?”
卡在頸上的手指涼得幾乎沒有溫度,只要稍一使力,就能摸到她的骨頭。君羽亦仰起臉來,他的眼睛深邃難解,教人探不見底。他的薄唇線條分明,帶著一抹堅毅。 可這都不及他的語氣冰涼犀利。
“是啊,反正現在我說什麼,你都不會信。”君羽淡淡一笑,滑落的石榴紅流蘇,無力蕩在耳邊,襯著被雨水浸泡的面孔,更比失去血色還蒼白。
謝混盯著她的笑,狠不得將這個女子生生揉碎在手裡。想起那間雅閣裡,那個男人的吻落在她的額上,僅僅那麼一剎那,反覆在他腦中轟鳴閃過,像是此刻的急風暴雨,沖刷著他的視線。
將她逼至牆角,謝混手上知不覺用勁,抓住她的肩胛問:“事到如今,讓我怎麼信?閱江樓裡你和他做了什麼,你自己應該最清楚!”
突來的晃動,讓本已淋雨的君羽更加難受,她一手掩住口,劇烈咳嗽起來。謝混心下一軟,不覺鬆開手,任她彎腰滑到牆角。他轉過身,剋制著燥亂情緒,閉上眼說:“你走,回宮去吧。”
君羽緩緩站起來,對著他的背影問:“真的趕我走?”
謝混立在鏡臺前,隨手抄起臺上的一隻玉鐲,拿起來道:“看見這鐲子了麼?你要是能讓它復原,我就原諒你。”他一揚手,那玉鐲在空中劃過一道白色弧線,剎那間碎裂成段。
君羽默等了片刻,點頭道:“好。”她蹲下身,將那些斷裂的玉片,一截一截拾起來藏在掌心裡,身子卻不意察覺地一顫,然後背對著他,慢慢朝外走。
謝混漠然望著鏡中的影子,內心卻煎熬成灼,極力隱忍住回頭的衝動,看她慢慢走出去。他不經意地一瞥,卻發現她的腳步有些虛浮,似乎走得很艱難。謝混目力極好,仔細看去,忽然察覺她走過的那段地面上,一直滴滴答答有串鮮紅的痕跡。
“回來!”他這才緩過神,搶先幾步走去,猛然扳過她的身子。君羽湘黃的羅裙上顏色鮮明,繡工精巧的花卉,已被血染成了一片模糊。謝混順著血跡,拉出她藏在袖裡的手,只見她左腕上劃出一道深深的切痕,正汨汨地湧著血。
沒想到她居然割脈,謝混奪過那些碎玉片,一手緊緊握攏她腕上的傷口,厲聲喚道:“來人!”君羽無力攥住他的衣襟,喘息著問:“你還……趕不趕我走?”
溫熱的血從指縫中穿出,浸透了他素白的衣裳